漠秋痕再次深深歎了一口氣。
    或許麻老七不隻是為了強占那個婦人的便宜，他還想得到他們全部的財產。
    那些出遠門的人，一般都會帶些保命的財產在身上。
    這個世界，人的貪念和欲望是永無止盡的，看到了到手的利益，便想要得到更多，這是大多數人的通性。
    穿越沙漠，如果有了沙漠向導的指引自然是要輕鬆許多，可以少走很多彎路，節省許多時間，可以減少傷亡，可風險卻也成倍地增加——如果遇到麻老七這樣的向導，那便是團滅。
    若不是樂清歌有深厚的修為底子支撐著，恐怕也逃不過這一劫。
    所以有不少人寧願在沙漠裏獨自穿行，寧願多花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也不願意聘請向導。
    漠秋痕無聲地看了看樂清歌。
    她是雪域善良聖潔的雪山聖母，為牧民治病療傷，挽救了無數的生命，要讓她麵對這樣的人性之惡，看著那些人一個個在她麵前死去，的確有些殘酷，她肯定也很難接受。
    可這一切都是她必須接受的，也是必須學會的。
    人心之毒，毒過這世間最毒的毒藥何止百倍千倍。
    行走江湖，仁慈可以有，善良可以有，但善良必須要帶有鋒芒。
    如果太過單純，那到最後恐怕會死得很慘，甚至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麻老七的這一件事，就是江湖給她上的第一堂課。
    他歎了一口氣，安慰道：“你也不用難過，好在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樂清歌默默點了點頭，心裏依然無法這麽快就釋懷，可臉上的悲哀卻有所收斂。
    她對著漠秋痕微微一笑：“漠秋痕，謝謝你救了我！”
    漠秋痕笑道：“樂姑娘不必客氣，我隻不過做我應該做的事，與樂姑娘在雪山的行為比起來，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姑娘又何須介懷？”
    樂清歌淡淡地看了一眼漠秋痕，卻道：“沙漠那麽大，你若不是有心，怎麽會知道我進了沙漠？又怎麽知道我在沙漠裏有危險？”
    漠秋痕也淡淡一笑，道：“實不相瞞，我也是要趕回關內，本想找個沙漠向導，卻正好得知最後一個向導被你請走了。我是聽了周圍那些閑人的議論，才知道那個向導不是什麽好人，我怕你在沙漠會有危險，所以跟著進來了。”
    就算跟著進來，也找了這麽多天才找到她。
    “你倒是有心。”樂清歌看著漠秋痕認真地道：“你是想報恩嗎？”
    漠秋痕搖頭：“我隻是憑自己的直覺行事，倒不是真的要圖什麽，若要說我是為了報恩，也可以這麽說。”
    樂清歌轉過臉去看著夜空，緩緩道：“生死關頭，你寧肯自己跌下懸崖，也要救你的劍僮，我相信你是一個沒有私心的人。”
    “若說完全沒有私心，怎麽可能？隻是與他人相比，我會守著自己的道德準則，不會將自己的私心放大到對他人造成實質損害罷了。”
    “而且，辛童並不是我的劍童，他是我的兄弟。”漠秋痕緩緩搖頭，微微笑了：“我盤龍山莊由五大家族共同組成，五龍齊心合力才有如今盤龍山莊的強盛，五龍缺一不可。我們既是兄弟，也是戰友，卻絕非主仆。他是火龍一脈，他的前輩跟隨我父親多年，而他自己這幾年也一直跟著我東奔西走，勞心勞力，我自然不忍心看他送死。”
    “所以你寧肯自己身死！”
    深夜一片寂靜，停了半響，樂清歌淡淡道：“你如此關心我的下落，也不僅僅隻是為報恩吧，你追著我，莫非是想知道你妹妹的下落？”
    “這麽說，樂姑娘確實知道我妹妹在哪裏？”漠秋痕的眼裏立即閃出希望的火花。
    樂清歌卻搖搖頭，道：“我隻是覺得畫像有些眼熟，其實我一直住在天山上，一年到頭除了山上的弟子，根本見不到幾個人。”
    漠秋痕的眼裏有幾乎絕望的悲哀：“我已經找了她十年。上窮碧落下黃泉，幾乎能找的地方我都已經找遍了，卻沒有任何消息。這次去爬雪峰就是想碰碰運氣，看她在不在山頂，如果她真的還活著，也應該有一些消息才對。”
    “也許我應該放棄，也許她真的和其他人說的那樣，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漠秋痕的聲音終於透露出迷茫。
    十年的失望，終於讓他的堅定也有了一絲細微的裂縫。
    人生有幾個十年？
    樂清歌驚道：“別人都認為她已經死了，你卻找了她整整十年？”
    漠秋痕無聲地點頭。
    沉默了半響，樂清歌才輕聲道：“也許她還活著，隻是被什麽事情絆住了不能回家，而不是她不想回家呢？”
    漠秋痕目注夜空中一閃一閃的星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也隻能希望如此了。”
    又是沉默，過了一會，樂清歌試探性地問道：“十年前，你的妹妹為什麽會突然失蹤呢？”
    漠秋痕沒有立即回答，樂清歌便道：“如果不方便說，那就算了。”
    漠秋痕依舊望著夜空沉默，半響後苦笑道：“那是一件很突然的事，誰都不願意它發生，然而它就是發生了。本來是一件所有人都高興的喜事，卻最終變成了……一個無法挽回的悲劇……”
    說到最後停住，漠秋痕的眼裏竟布滿了霧氣，許久不再言語。
    顯然，那件事對他的傷害，比所有人能看到的還要多。
    “對不起。”樂清歌低下頭去：“我不該提起你的傷心事。”
    漠秋痕搖搖頭，又歎道：“十年了，這個悲劇成了幾個家族之間無法消除的心結，誰都不願意再提起。可畢竟已經發生了，再多的怨恨和回避都於事無補……”
    火堆完全熄滅，周圍寂靜無聲。
    “也許你沒有猜錯，她真的還活著呢？”樂清歌又道：“十年前我見過一個和你畫像上很像的小姑娘。”
    “你說什麽？”漠秋痕激動地回過頭來，緊緊抓住樂清歌單薄的雙肩：“你說你見過？在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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