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年了，聽慣了別人冷漠的回應，看慣了別人無情的搖頭，承受了無數次失望的打擊，習慣性地接受失望之後，突然聽到有人說見過畫中人，漠秋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樣突如其來的驚喜，讓他完全失去了平日裏的鎮定和風度。
    他怔怔地看著樂清歌，卻看到樂清歌臉上露出的疼痛表情，這才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於激動，以至於嚇到了眼前這個少女，便立即鬆開雙手。
    “不好意思，我太激動了。”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樂清歌搖搖頭，低聲道：“我見她是在中原，應該是在南方一條河邊，似乎是在距離廬陵不太遠的一個地方。”
    “廬陵……”漠秋痕喃喃自語，卻又點點頭，苦笑道：“不錯，就是在廬陵，她跌下了山崖。”
    “真的嗎？”樂清歌怔怔地看著漠秋痕，臉上的神色便不太自然。
    “不對，”漠秋痕卻突然回過頭來，緊緊盯著樂清歌道：“你說你一直住在天山，十年前你怎麽會在江南見過我妹妹？”
    遮斷山脈自南向北橫亙在整個鴻蒙大陸中部，發源於遮斷山脈中央山係的永定河水將整個大炎王國一分為二。
    永定河，也有人叫它永定大江，江南與江北的稱呼由此而來。
    廬陵是在江南。
    樂清歌訥訥道：“十年前我跟著師傅下過山。”
    “那當年你遇到她的時候，是什麽情況？”
    樂清歌有些不自然地笑笑：“十年前的我也不過是個孩子，哪裏能記得那麽清楚？我是看到你的畫像，才想起來似乎是見過這樣一個人，其他的我記不清楚了……”
    見樂清歌的話語有些含糊，漠秋痕也知道她說的是真的，便不再問她，隻淡淡地道：“樂姑娘的記性，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長久的沉默之後，漠秋痕回過頭來，神情恢複正常，他看著樂清歌淡淡一笑，道：“你臉上該上藥了。”
    樂清歌麵上一紅，道：“我本來就不好看，現在傷了臉是不是更難看？”
    漠秋痕正色道：“評價一個人美與醜，不在於她的外表，而重在她的內心。你為雪域的牧民做了那麽多好事，每個牧民都尊你為雪山聖母，就算你真的有多醜，他們還是一樣的敬你愛你，何況你臉上也不過是一些雀斑而已，其實你完全不用自卑，也不必用麵紗來遮掩。”
    “遮掩？”樂清歌一愣。
    隨即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低下頭去微微一笑，搖頭道：“雪山聖母並不是我。當年祖師婆婆帶領門人避世於天山之上，每隔三個月，師祖婆婆都會帶領弟子下山，采購食物用具，順便為山下的牧民們看病療傷，幾百年曆來如此。所以山下的牧民才將師祖婆婆尊為雪山聖母，而以後的曆代弟子也隻是延續了這個稱呼而已。”
    “我戴麵紗的確是為了遮掩我的容貌，卻不是因為覺得自己醜，而是因為曆代聖女都會如此。隻有隱去容貌，山下的牧民才會永遠隻記得雪山聖母這個名字，而不是記住哪一任聖女的長相。”
    “原來如此。”漠秋痕行了一禮，道：“貴門守護雪域幾百年，的確值得世人敬重，這雪山聖母你當得起。”
    樂清歌笑笑，道：“也是巧了，上個月初一我下山的前幾天剛好受過一次傷，不然也不會那麽狼狽。”
    漠秋痕麵露愧色，道：“怪不得那日你傷口會撕裂，都是我和辛童的錯，看見一朵雪蓮忘乎所以，大聲叫喊引發雪崩，否則也不會讓你再次受傷。你放心，既然這件事有我的責任在裏麵，我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
    樂清歌淺淺一笑，羞澀地道：“還是麻煩你幫我塗藥吧。再不上藥，要是臉上留下疤痕，我以後真的沒臉見人了。”
    樂清歌說完，轉身低著頭鑽進了帳篷。
    “夢兒，你到底在哪裏？”
    漠秋痕微微一笑，抬頭靜靜地望著夜空，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然後鑽進帳篷給樂清歌上藥。
    ※ ※ ※ ※ ※
    休息過兩三天之後，樂清歌的身體恢複了許多，漠秋痕便準備著再進沙漠。
    如今他們已經過了鄯善國進入高昌國，再往前走出了高昌國過了樓蘭國，就可以到玉門關了。
    玉門關外西域三十六國皆是城邦之國，所轄領地卻有大有小，實力強弱也自然不同。
    就在漠秋痕和馬成商量什麽時候可以進沙漠的時候，突然間沙漠裏黃塵滾滾而起，很快就席卷到這片綠洲。
    “是馬賊。”馬成的臉色很快就變了。
    兩日前這片綠洲上的大多數男人都出去獵殺四周危害羊群的狼群了，還沒回來，如今這片綠洲隻剩下些老弱婦孺，根本就無法抵擋馬賊的入侵。
    吆喝聲四起，馬賊來到綠洲之後，到處搶奪錢財器物，留下的老弱婦孺稍有不順便遭到馬賊的鞭打，一時間哭喊聲四起，叫聲連天，好不淒慘。
    遠處一個婦女正在給繈褓中的孩子喂奶，看到馬賊過來，趕緊抱著孩子準備鑽進帳篷，卻已經來不及，被衝過來的馬賊撞倒在地上，懷中孩子竟飛了出去。
    漠秋痕閃身而上，將孩子接在臂彎裏。
    “住手！”
    在遠處的馬成看到這個情景，一聲大喝竄了出去，將那女人扶起來。
    女人接過孩子拚命抱緊，嚇得躲在馬成身後不敢再動。
    “嗬嗬，馬成，原來是你這個軟蛋。”
    騎在馬上一個灰色胡子的刀疤臉漢子提著馬鞭指著馬成大笑，其他馬賊看到馬成也都抓著各自手中的女人大笑著圍了過來。
    “你這個叛徒！”
    馬賊頭子揚起手中軟鞭狠狠地打在馬成臉上，馬成的臉頓時出現一條暗紅色的血印子。
    “住手！”
    漠秋痕冷喝一聲，馬賊頭子回頭，陰狠的目光冷冷地看向漠秋痕。
    周圍的馬賊越來越多，聽到這邊的聲音，辛童從另一個方向遠遠跑了過來。
    “不好。”
    漠秋痕看到這麽多的馬賊，立即向一處帳篷竄去。
    還未到帳篷前，帳篷的簾子便被掀開了，幾個馬賊綁著樂清歌從帳篷裏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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