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祭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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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涯子看見那右眼瞳孔深處,倒映著前世持劍自刎的淒絕畫麵。祭壇四周咒文驟現,竟是逆轉《太乙神術》的禁忌之術——以三生魂魄為引,借往生大陣餘威重鑄天道因果。
    潭底黃金豎瞳猛然睜開,鏡湖霎時沸騰。萬千碎鏡中的命運支流匯聚如虹,盡數沒入少女若曦眉心。嫁衣星象轟然崩解,恍惚間,那血珠竟仿佛凝成了新的北鬥七星,天樞之位正指向明鏡道人手中燃燒的卦簽。
    值此之際,古劍斷橋突然劇烈震動不止,天行健剛運轉那周天無極混元陣法,正以念力催動主陣法眼之時,突然間,斷橋古劍猛然間震碎了金光禁製,如活物般,倒飛了出去……
    而此刻那陰陽玉玨亦發出了刺耳鳴響,兩塊玉玨間浮現的血線——正是那百年前雲夢仙子殞命時濺落的精血。
    祭壇爆裂間,萬千冰晶裹挾的記憶碎片四散飛濺。最奪目的冰晶裏,赫然封印著那雲夢仙子私藏的命魂。此刻這縷命魂正通過血線,貪婪吞噬著鏡中融合的三世影像。
    明鏡道人的笑聲驟然凝固。卦簽燃起幽藍火焰之際,隻見一團玄青黑氣急速旋轉,將少女若曦緊緊包裹其中!她那一身白衣竟無風自鼓,其背後周天星圖盡顯。每顆星辰皆由冰晶點亮,而北鬥第七星末端,竟似與真涯子丹田內逆轉的陰陽魚相連。
    當冰棺內右眼徹底消融,往生大陣的紋路自地底浮現——所有符文皆成鏡像。斷橋古劍發出的龍吟錚鳴,劍身古老銘文竟同時遊向那少女眉心,烙下金色劍痕。玄淵潭中升起萬千螢火,還有百年前那被吞噬的命魂殘光,此刻正沿著血線匯入雲夢仙子的命魂碎片。
    明鏡道人道冠崩碎,白發怒張…幽藍卦簽裂開的刹那,水元真人施展玄極道《乾剛真雷斷》真法,左手掐訣,右手淩空虛指,口中念念有詞“嘙攞嗞佑嘙虢…輥!”刹那間,隻見水元周身玄紫之氣瞬間暴漲,道袍無風自鼓,但見九天玄雷宛若九條惡龍般嘶吼著咆哮於天際,夾雜著閃電末日浩劫般齊齊轟向古劍斷橋劍身之上…
    頃刻間,嫁衣上的星圖突然逆向流轉,冰晶星辰接連爆裂。每顆星辰炸開的瞬間,倒映出雲夢仙子與那艾無言之殘魂雙雙被劍氣貫穿心口的畫麵。那一絲殘魂,自白衣女子體內破體而出,這兩團纏鬥的兩股青黑之氣,其殘餘之氣雖盤旋於白衣女子眉間心口之上…卻隨著陣陣金光的壓至,正在以肉眼可見速度各自逃離…白衣少女隨即軟軟的倒了下去……
    潭底黃金豎瞳驟然收縮,玄淵潭水須臾之間便倒灌蒼穹。水元真人掐訣的雙手猛然間僵住,袖中玉符哢地一聲隨即裂開——當年鎮壓魔尊時種下的禁製,此刻正通過血線反噬施術者。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渡嶽祖師的紫金缽盂自袖袍之下極速祭出,自行飛旋而上,將即將消失的青黑之氣,如龍吸水般倒扣於紫金缽盂之下……
    缽底卍字真言映照出驚人真相:斷橋古劍的劍痕在白衣少女眉心生長,竟與百年前雲夢仙子額間之印跡如出一轍。
    明鏡道人燃燒的卦簽突然熄滅,灰燼中爬出密密麻麻的暗紅絲線。這些絲線穿透時空,將當年參與圍剿的十二位大能本命法寶盡數纏繞。斷橋古劍發出了陣陣悲鳴,劍脊之上浮現出魔尊艾無言殘魂被鎮壓之時,偷偷種在諸派法器中的同命蠱……
    原來如此...真涯子左眼突然流下清淚,右眼卻燃起金色火焰。他看見白衣少女的嫁衣繡著《太乙神術》失傳的最後一章——那根本不是占卜要訣,而是雲夢仙子用畢生修為寫就的贖魂咒。陰陽玉玨此刻完全化為血色,玉中浮現的已不載是命魂碎片,而是正在重組的完整元神。
    驟然間,斷橋古劍突然劇烈地旋轉,劍身銘文化作三百六十道金線刺入潭底。玄淵潭水瞬間蒸騰,露出底部由萬柄斷劍組成的巨大陣圖。每柄斷劍上都刻著名字:真涯子終於看清,這些正是百年來所有看守者的本命劍器。
    此刻那白衣少女微微睜開雙眼,瞳孔中看見的卻是旋轉著的周天星鬥……
    潭底劍陣隨即發出了共鳴,三百六十柄斷劍同時指向蒼穹——陣眼爆射而出無數的碎鏡,命運支流如百川歸海,化作流光湧向少女眉心,她那被玄青氣留下的嫁衣上,衣角處的星象圖連同玄黑嫁衣頃刻之間徹底崩解,露出來原本她那一身的白衣似雪,和此刻她那蒼白的麵容……
    業火祭壇突然炸開萬千冰晶,每片冰晶裏都封印著記憶碎片。最耀眼的那片冰晶中,隱約中仿佛映著當年將那艾無言封印入潭底時,雲夢仙子偷偷藏起的一縷命魂。此刻這縷命魂正通過血線,瘋狂吞噬著鏡中融合的三生影像。
    最後浮現出完整的周天星鬥圖。每顆星辰都由冰晶的記憶點亮……整個往生大陣的陣紋突然從地底浮現,隻是所有符文都變成了鏡麵反寫的模樣.....
    斷橋古劍的劍身浮現出與青銅劍柄相同的古老銘文,玄淵潭旋渦中升起的萬千螢火,竟是百年前被吞噬的命魂殘光。此刻正順著血線匯入雲夢仙子的命魂碎片,最後匯聚一處驟然轟向明鏡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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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明鏡道人的道冠應聲炸裂,白發根根倒豎。他手中幽藍卦簽突然間裂開,此時,幽藍卦簽迎風見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扇麵。交替呈現的,乃是百年前的明鏡道人對雲夢暗自萌生的情意,由愛生恨,偷襲那魔殿艾無言的場景……展現出那艾無言仿若對那年花開的沉默,更顯露出那雲夢仙子似乎對那年花落的無言……
    最終呈現出的……則是眼前這藥材鋪少女若曦,於數次輪回之間,千百次的回眸,隻為換取與眼前明鏡道人之徒——真涯子的一次擦肩……
    此刻那真涯子瞳孔猛然間收縮——隻因他已看清在畫麵即將消散之際,在某座古老荒寺中,眼前的藥材鋪少女若曦,無數次的期盼,依舊在等待那個與他自身長得毫無二致的少年………
    伴隨著幽藍卦簽幽藍光幕嗤嗤地消散,明鏡道人應聲而倒,片刻後旋即站起,突然間歇斯底裏,抓住自己的頭發,大聲尖叫著,蹦跳著,手舞足蹈著,癡癡地傻笑著衝向了無盡的黑暗……
    雲夢仙子的命魂突然發出清嘯,潭底同時傳來那魔尊撕心裂肺的怒吼,往生大陣的陣紋開始蒸發,玄極陣法與太極混元陣法已然啟動,紫金缽盂交織著金光咒語在漫天梵唱間化作了紫金色霧氣,並在刹那間迅速籠罩了祭壇……
    陰陽玉玨應聲炸成粉末,血線在空中凝結成完整的命理卦象。卦象中央懸浮著半透明的尺許長的氣劍,劍身刻著斬因果三個古篆……
    真涯子看著那劍身之字,又看了看躺在地上依舊昏迷不醒的白衣少女…
    有一種愛,叫做猝不及防,有一種情,叫地老天荒……
    此刻真涯子的眼神中仿佛缺少了平日的桀驁,取代的則是根本不曾屬於他的那一抹柔情,炙熱的目光中流露出的心疼與心酸,此刻在強烈地交織纏繞著他的心神……
    一絲絲一縷縷的萬千刻骨銘心的畫麵,和前世過往曾經與若曦相戀的破碎的記憶片段,刹那間湧上心頭。真涯子此刻已在他內心深處做出了某種他此生從未敢逾越過的決定……
    與此同時,遠處竟傳來了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聲…
    水元真人,此刻正立於玄淵潭畔,凝視著潭底那些若隱若現的劍光。他指尖輕撫過腰間玉符,一道青光沒入潭中,激起了層層漣漪。千年劫數將至,這潭底之物終究困不住太久...他低聲自語,眉間閃過一絲憂色。
    抬首間,水元真人望向了乾坤宮主雲陽真人,沉聲問道:不知師兄對此安排可有異議?
    那雲陽真人目光掠過幽深的玄淵潭水,沉吟道:雖有兩派合力布下的重重禁製,又有般若寺的往生大陣與渡嶽大師的紫金缽盂鎮守,但此獠已近入魔之境,稍有不慎便會前功盡棄。依貧道之見,當以本門乾坤無極混元真法再添一道封印,方為萬全之策。善哉,此計甚妥——水元真人與渡嶽祖師不約而同頷首讚同。
    然而眾人卻注意到,雲陽真人眉宇間閃過了一絲遲疑。他輕歎道:隻是...此法需施術者以混元真氣日夜維係封印,須得長駐這玄淵斷橋之畔...
    需耗時幾何?渡嶽祖師撚動佛珠問道。
    一甲子光陰。雲陽真人的話語如同驚雷,在場弟子爆發驚呼天呐——六十年?
    就連見慣風浪的如月大師也麵露驚色——六十年枯守寒潭,這代價實在太過沉重。
    三位宗師心知肚明:那魔靈所煉修羅之力每逢甲子必生異變,若不根除終成禍患。可六十載春秋...水元真人眉頭緊鎖:莫非別無他法?渡嶽祖師默然垂目,雲陽真人則愧然道:非是推諉,實乃宗門俗務纏身...
    正當此時,一人高呼一聲弟子願擔此重任。眾人循聲望去,但見那天行健正向三位宗師鄭重行禮。這出人意料的請命,引得全場為之側目。
    雲陽真人如釋重負,匆匆交代幾句便禦劍離去,衣袂翻飛間仍帶著幾分愧色。渡嶽祖師則凝視著昏迷的白衣少女,慈悲心起,決意將其安置於妙音閣梵音壁畫幻境——那方匯聚千年靈韻的洞天,或許……可滌淨她體內的魔氣殘痕。渡嶽祖師向水元真人合十一禮,攜少女飄然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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