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掉進狼窩裏的哈士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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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涼州府,鎮魔司。
    都司府衙坐落在城北,黑瓦高牆,簷角掛著黃銅風鈴。
    常年風沙吹過,鈴聲沉悶。
    涼州府鎮魔都司
    後堂。
    一張巨大的沙盤占據了堂內大半空間,上麵細致地描繪著整個隴右道的山川地貌。
    魏合正負手立於沙盤前,神色不明。
    堂內,另有幾名身著黑衣赤紋勁裝的男子,皆是鎮魔司實權人物,個個神情肅穆。
    “玉門關的守軍,說看見一座山活了過來,自己長腿跑了。”
    一個下頜留著短須的郎將沉聲道,語氣裏帶著幾分荒誕。
    另一人皺眉道:“山長腿跑了?是不是沙暴太大,看花了眼?”
    魏合並未抬頭,聲音平淡,“還有呢?”
    短須郎將繼續道:“還有,張掖那邊,黑河的水倒流了三日,河裏飄滿了死魚,腥臭百裏。”
    堂內氣氛有些沉悶。
    當今世道,妖魔橫行,怪事頻發,本是常事。
    可這最近,卻隱隱有些不對勁。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將話頭引向了另一件事。
    “大將軍,許校尉那邊......”
    此話一出,堂內瞬間一靜。
    許年,鳴骨境武者,在隴右這般地界,已經算是好手。
    可就是這般人物,前幾日,竟是被人抬回來的。
    “死不了。”
    魏合終於抬起頭,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不過,經脈盡斷,氣血枯敗,就算能救回來,這身修為也廢了。”
    “嘶——”
    堂內響起一片抽氣聲。
    一個鳴骨境的高手,就這麽廢了?
    “那妖物,當真如此厲害?”
    那名下頜留著短須的郎將歎了口氣,“妖族有神通者,確實難纏,當年河西的那頭妖物,口吐人言,操縱幻術,便讓我鎮魔司折損了十五位校尉,三百多名弟兄。”
    “金城縣的妖物,能操縱血霧,化為己用,這等神通,聞所未聞,許校尉敗得不冤。”
    “若非......”
    話說到一半,眾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什麽,目光齊齊匯向了角落裏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
    劉沉。
    他也在那場血戰中受了不輕的傷,此刻站在這裏,身子都有些搖晃。
    魏合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劉沉,與你們一同回來的,還有一個女子?”
    劉沉心頭一凜,連忙躬身,“是,大將軍。”
    “你再仔細說說,那頭豬妖,究竟是怎麽死的。”
    劉沉深吸一口氣,似乎是在回憶那顛覆了他認知的一幕,眼中至今還殘留著幾分駭然。
    “回大將軍......屬下......屬下也不知那是什麽手段。”
    他的聲音有些幹澀。
    “那女子出手,刀出如虎,身後有血色虛影相隨,刀法剛猛至極,可即便如此,也隻是傷了豬妖。”
    “真正致命的......是她最後......”
    劉沉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
    “最後,她身上浮現出赤色虎紋,一頭黑發盡數化為血色,雙瞳......雙瞳化作了豎瞳......凶煞之氣,比之豬妖,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拳。”
    “僅僅一拳,便貫穿了豬妖的胸膛。”
    “......”
    此話一出,眾人表情精彩至極。
    “聞所未聞!這是何等邪功?!”
    “莫不是妖物偽裝的?”另一人立刻附和,“她既有這般手段,為何不早些出手,反而要等許校尉他們拚到油盡燈枯?”
    一時間,堂內議論紛紛,猜測四起。
    劉沉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幾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是啊,為什麽?
    他當時也被那股凶煞之氣駭住。
    可後來,那女子力竭昏迷,被他們帶回涼州府,一路診治,分明是個人族,氣血雖然虛浮,但絕無半點妖氣。
    “夠了。”
    魏合的聲音再次響起,堂內瞬間安靜下來。
    他沒有再追問,隻是吩咐道:“傳令下去,金城縣之事,到此為止,所有前去調查的緹騎,即刻撤回。”
    “大將軍?!”
    眾人大驚。
    “那女子的身份尚未查明......”
    “我自有決斷。”
    魏合擺了擺手,不再給眾人追問的機會。
    “都退下吧。”
    眾人麵麵相覷,終究是不敢違逆,躬身行禮,魚貫而出。
    很快,後堂內,便隻剩下魏合一人。
    他看著沙盤,沉默了許久。
    “薑家......”
    ...
    藥很苦。
    薑月初皺著一張臉,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喝過這麽難喝的東西。
    “良藥苦口。”
    身旁傳來一聲輕笑,魏清用絲帕擦了擦她嘴角的藥漬,動作輕柔。
    “這是用雪參和百年黃精熬的,你氣血虧空太甚,尋常藥石無用。”
    雪參?黃精?
    薑月初心裏咯噔一下。
    聽著就貴。
    就算她斬妖有功,可至於這般闊綽麽?
    還是說......
    鎮魔司不差錢?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
    魏清約莫二十三四的年紀,穿著一身素雅的白色長裙,眉眼溫婉,身上有股淡淡的藥香。
    “魏姑娘,我倒是忘記問了,這地方是......”
    魏清眨了眨眼睛,笑道:“自然是鎮魔司的後院。”
    薑月初倒吸一口涼氣。
    她一個殺了鎮魔司才苟活到現在的人,如今身在鎮魔司的大本營,跟掉進狼窩裏的哈士奇有什麽區別?
    萬一暴露,怕不是要被當場做成雪參黃精燉哈士奇。
    “多謝姑娘告知。”
    她擠出一抹笑容,“不知......救我回來的那些大人,現在何處?老子......小女子還未感謝他們的救命之恩。”
    魏清笑了笑,“他們有公務在身,你不必掛懷,你且安心養傷便是,我兄長吩咐了,要好生照看你。”
    兄長?
    薑月初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詞。
    她正想旁敲側擊地問問對方的兄長是何方神聖。
    吱呀——
    一個身著玄色常服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他身形不算魁梧,麵容儒雅,可身上的氣息,卻讓人難以輕視。
    魏清站起身,對著來人盈盈一拜。
    “兄長。”
    魏合的目光,沒有在自己妹妹身上停留,而是徑直落在了床上那張蒼白的臉上。
    他沒有說話,隻是那麽看著。
    薑月初被他看得渾身發毛,頭皮發麻。
    感覺像是被剝光了衣服,裏裏外外被看了個通透。
    良久。
    魏合才緩緩開口,“薑洵之女,薑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