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往事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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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太後的歇斯底裏。
    地上的黑影終於抬起了頭。
    那是一張平凡無奇的臉,屬於放在人堆裏轉眼就會被遺忘的那種。
    可此刻,那雙眼睛裏,卻透著一股看透世事的漠然。
    “娘娘。”
    “您魔怔了。”
    “婆婆說了,此事,她親自確認過。”
    太後身子一僵,眼中的瘋狂漸漸凝固。
    “確認......過?”
    “哪怕她能瞞過鎮魔總司的寶具,但在婆婆的天眼神術之下,可以肯定,薑月初,是人,純純正正的人族血脈,體內沒有半點妖氣。”
    “當初的傳聞,不過是捕風捉影,亦或是......其他原因,猶未可知。”
    “但,無論如何,薑月初,不是妖魔子嗣。”
    太後身子晃了晃,跌坐在鳳榻之上。
    “是人......”
    “怎麽會是人呢......”
    她喃喃自語,仿佛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若是人。
    那她這二十年的謀劃,豈不都成了一場笑話?
    “柳家,乃是千年世家,與國同休。”
    黑衣人站起身,身形漸漸隱入黑暗。
    “對於我柳氏而言,誰坐那個位置,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唐不能亂,人族的氣運不能斷。”
    “薑月初這樣的天驕,是人族的未來,也是柳家願意結善緣的對象。”
    “至於景王殿下......”
    那聲音越來越遠,直至微不可聞。
    “做一個富貴閑人,吟詩作賦,安享榮華,未必不是一種福分。”
    “若是因為您的執念,非要去賭那個萬一......”
    “柳家,不缺王爺。”
    “亦是,不缺太後......”
    大殿內,重歸死寂。
    隻剩下某人的身影,呆呆愣坐在那。
    ...
    年輕的皇帝身著常服,靠在禦榻之上。
    手中握著一卷書冊,目光卻並未落在字裏行間,而是有些出神地望著虛空。
    “陛下。”
    “薑月初,回京了。”
    皇帝翻書的手指微微一頓。
    原本有些晦暗的眸子,在那一瞬間亮了幾分。
    “回了?”
    “回了,聽說此女在太湖一役,竟是在兩位觀山金袍巡查之中,搶先斬殺種蓮妖王......”
    聞言。
    皇帝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將書冊隨手丟在案上。
    “十七歲,斬種蓮......”
    “朕若是沒記錯,當初太祖在她這般年紀,也不過如此吧。”
    老太監愣了一下。
    這種話。
    他是萬萬不敢接茬的。
    連忙轉移話題,道:“既是回了......要不要......召她入宮見見?”
    皇帝沉吟片刻,手指輕輕敲擊著榻沿。
    對於這位少女,他心中確實有著幾分好奇。
    不僅是因為那份足以鎮壓同代的恐怖天賦。
    更是因為......
    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
    然而。
    僅僅是片刻的猶豫。
    皇帝便搖了搖頭,重新靠回軟墊之上。
    “罷了,不用。”
    “才剛回京,讓她先歇歇吧。”
    “陛下聖明。”
    老太監連忙一記馬屁拍上。
    可就在這時。
    “咳......咳咳......”
    皇帝猛地捂住嘴,整個人蜷縮在禦榻之上。
    脊背弓起,如同正在忍受著某種巨大的痛苦。
    那咳嗽聲聽起來極為怪異。
    “陛下!”
    老太監臉色大變,動作卻是熟練至極。
    他並未去叫太醫,而是飛快地從一旁的暗格中,取出一隻密封的玉碗。
    揭開蓋子。
    一股濃鬱刺鼻的腥甜氣息,瞬間在殿內彌漫開來。
    老太監捧著玉碗,小心翼翼地遞到皇帝唇邊。
    皇帝顫抖著手接過,並未用勺,而是仰起頭,一飲而盡。
    咕嚕——
    隨著湯藥入腹。
    原本蒼白如紙的臉上,竟是湧起了一抹詭異的潮紅。
    “呼......”
    皇帝長舒一口氣,將空碗遞給老太監,接過帕子,仔細地擦拭著嘴角殘留的湯漬。
    “這身子......”
    他看著自己的手,自嘲一笑。
    “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老太監心疼得眼眶發紅,一邊收拾著玉碗,一邊低聲道:“陛下乃是真龍天子,自有上天庇佑,隻需安心調養......”
    “行了,這種哄鬼的話,留著去騙外麵的人吧。”
    皇帝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絮叨。
    他重新拿起那卷書冊,卻有些意興闌珊。
    “除了薑月初的事,可還有其他動靜?”
    老太監收斂情緒,想了想,開口道:“回陛下,還有一事。”
    “景王殿下......要在幾日之後,於景王府上辦流觴宴。”
    “流觴宴?”
    皇帝嗤笑一聲,“這時候辦宴?各地災情四起,流民遍地,他倒是有閑情逸致。”
    “這......”
    老太監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道,“聽說這次動靜不小,請帖發遍了京中權貴,各家公子小姐皆在受邀之列。”
    “甚至......”
    老太監從袖中抽出一請帖,雙手呈上。
    “甚至還給宮裏送了一份。”
    皇帝接過請帖。
    打開一看。
    字跡飄逸,辭藻華麗。
    滿篇的兄友弟恭,懇切言辭。
    “嘖......”
    皇帝隨手將請帖扔在案上,發出一聲輕響。
    “還是不想安分啊。”
    身為親王,哪怕是個富貴閑人。
    大張旗鼓地辦宴會,本身就是在向外界傳遞某種信號。
    更別說還假模假樣地給宮裏送帖子。
    這是在試探?
    還是在挑釁?
    亦或是......單純地惡心自己?
    大殿內陷入了沉默。
    老太監低垂著頭,大氣都不敢喘。
    這皇家的家務事。
    尤其是牽扯到那位太後心尖尖上的景王,那可是動輒就要掉腦袋的深坑。
    良久。
    “罷了。”
    皇帝忽然站起身,笑道:“整日在宮裏悶著,也是無趣。”
    “既然咱們這位景王爺如此盛情相邀,甚至還把帖子遞到了朕的眼皮子底下......”
    “那朕......”
    “便去湊湊這個熱鬧。”
    “啊?”
    老太監猛地抬頭。
    不是?
    你去湊什麽熱鬧?
    這不是耗子給貓拜年——沒事找刺激嗎?
    “還愣著幹什麽?”
    皇帝斜了他一眼,“還不快去準備,朕到時要給景王送一份大禮。”
    “這......”
    老太監咽了口唾沫,心裏暗暗叫苦。
    有心想勸,可又怕腦袋搬家。
    隻能把到嘴邊的勸阻咽了回去,苦著一張臉躬身應道:
    “是......奴才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