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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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爾忱生辰過後第三日,收到了來自邊關的信件和生辰禮,這些本來應該在她生辰前送到的,因今年下雪又早又大,便在路上耽擱了幾天。
    兩封信,一封是周苟和常靈的,另一封是姚昌安的,都是來報平安的,並且祝趙爾忱生辰吉樂。
    “嗬,昌安還殺退了幾回蠻夷,現在也成校尉了,言英還真說對了,將來昌安回來,我們都得對他刮目相看。”趙爾忱欣慰的放下姚昌安的信。
    宋言英趴在趙爾忱的書桌上嘟囔,“就算他當上將軍回來,我也不會輕易原諒他不辭而別的惡劣行徑,等他回來,我非得找他算賬不可。”
    一旁的程文垣無語了,“之前不是你說要對昌安刮目相看?現在說不能原諒他的也是你,你怎麽這麽善變?”
    趙爾忱將手中的信遞給那兩人,“你就別理他了,他這人就閑得嘴疼,非得過過嘴癮才舒坦。”
    宋言英冷哼一聲,“就你大度。”
    程文垣感慨道:“說真的,我也沒想到昌安能去邊關,他之前怕死了被他父母扔去邊關吃苦受罪,如今反倒主動去了。”
    趙爾忱漫不經心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路要走,大概邊關就是昌安的宿命吧。”
    當初姚昌安做出離開京城這個宿命般的決定時,他自己都有些恍惚,曾經避之不及的地方,如今將成為他的目的地。
    姚昌安離開京城的那個清晨,天剛蒙蒙亮,牽著馬站在城門口,回頭望了眼榮安伯府的方向,那裏有他求而不得的姑娘,是他想護卻沒能力護住的人。
    姚昌安翻身上馬,馬鞭一揚,朝著西北方向疾馳而去,隻給家人和好友各留下一封信。
    越往西北走,景色越顯荒涼,起初還能見到零星的村落,後來連草木都漸漸稀疏,黃沙漫過馬蹄,風裏裹著碎石子,打在臉上生疼。
    姚昌安自小錦衣玉食的在京城長大,連騎馬練武都是在自家馬場,哪受過這般苦。
    夜裏裹著不大幹淨的被子睡在驛站的硬板床上,喝的茶水帶著澀味,啃的幹糧硬得能硌掉牙。買碗熱湯熱麵吃吧,那味道又讓人很不舒服,連周圍人都在暗中打量他,這是哪來的公子哥。
    他比常靈幸運一些,一路上都沒遇見對他心懷不軌之人。
    但有好幾次,姚昌安看著眼前無邊無際的黃沙,心裏打起了退堂鼓,可一想起段蓁蓁拒絕他時的話,想起她被陷害時自己被關在家中無能為力的窘迫,還是咬牙握緊了韁繩。
    抵達邊關軍營時,姚昌安的臉已經被風沙吹得脫了層皮,守營的士兵見了他的令牌,聽聞他是姚將軍的兒子,引著他去見他父親。
    姚將軍見到了兒子,看著他臉上的執拗和陰翳,什麽話也沒說,什麽事也沒問,隻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人帶著姚昌安去李將軍那,從此在李將軍麾下效力。
    不是他不想帶自己的兒子,隻是他知道自己的兒子還沒轉過彎來,留在他身邊是成長不起來的,隻能放手讓他去搏一回,他才能真正的成熟起來。
    很快,軍營裏都知道姚將軍有個兒子離開京城來邊關從軍了,姚將軍的名聲很好,再加上姚昌安的武藝不差,營裏的校尉、士兵都對他有幾分照顧。
    新兵操練時會放慢腳步等他,吃飯時夥夫會多給他盛一勺肉,連分配營帳都選了最幹燥的那間。
    姚昌安起初還覺得感激,可日子久了,心裏卻不是滋味,總覺得這份照顧像層膜,把他和其他人隔了開來。
    他去找周苟說話,周苟認真說道:“這些都不算什麽事,想真正的想開,還是得上戰場。多上幾次戰場,你就會豁然開朗,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麽。”
    姚昌安第一次上戰場是半個月後,因為入了秋的緣故,缺糧少食的蠻夷南下劫掠。
    蠻夷突襲村落時,姚昌安跟著隊伍衝在前麵,他握著長槍,看著蠻夷揮舞著彎刀衝過來,腦子裏一片空白,隻記得父親說的“刺準心口”。
    長槍刺穿第一個敵人的胸膛時,溫熱的血濺在他臉上,那股腥甜的味道直衝鼻腔。他胃裏翻江倒海,轉身便跑到一旁幹嘔起來,連長槍都掉在了地上。
    將第一波敵人殺退後,有幾個和他同營帳的士卒過來扶他,好心安慰道:“你第一次上戰場,這也正常。”
    姚昌安好不容易直起腰,卻聽見身後有人嘲諷道:“這就是姚將軍的兒子?連血都見不得,跟姚將軍差遠了。”
    “姚將軍殺蠻夷,可是殺得他們嗷嗷叫,竟有個丟了兵器的兒子。”
    那些話像針一樣紮在姚昌安心上,他沒回頭看嘲諷他的人是誰,看了也沒用。就他這樣,在場的沒一個會看得起他,隻是有些人不說罷了。
    姚昌安看著遠處來支援的蠻夷,想起段蓁蓁,想起自己離開京城時的決心,抹掉臉上的血和淚,撿起長槍重新衝了上去。
    他不再猶豫的揮舞著長槍,雖仍有幾分慌亂,再也沒退過半步。
    戰後清理戰場時,他蹲在地上擦著長槍上的血汙,手抖得厲害,卻沒再吐過。
    從那以後,他主動要求脫離新兵的訓練,選擇跟著老兵操練,天不亮就起來練槍,夜裏還借著燭光讀兵書,姚小公子長這麽大從沒這麽努力過,但他咬牙堅持了下來。
    不管怎麽說,他的努力別人都看在眼裏,營裏的人漸漸不再說他是嬌生慣養的京城公子哥,嘲諷聲也少了許多。
    可姚昌安知道自己心裏還是憋著股勁,像被什麽東西束縛著,他殺敵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比父親差,是為了讓段蓁蓁知道他成熟了,卻從沒想過自己為什麽要站在這裏。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一個月後,周苟終於看不下去了。
    “下回你別跟著隊伍去巡邏,跟我去東溝的村落做安撫工作。”周苟拍著他的肩膀說道,他現在是姚昌安的上司,有權安排他的工作。
    姚昌安皺起眉頭:“安撫村民?那不是文書的活嗎?我還是跟著去殺敵吧,掃尾的事沒意思。”
    “什麽叫掃尾的事?”周苟沉下臉,“那些村民被蠻夷嚇得夜不能寐,家裏的糧被搶了,房被燒了,你去幫幫他們怎麽了。”
    見周苟堅持,姚昌安隻好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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