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風看著石昊那雙清澈又帶著一絲混沌氣的重瞳，笑了。
    “想吃？”
    “管夠。”
    他拿起那隻由帝兵玉碗化成的勺子，又給石昊盛了滿滿一碗。
    金色的龍肝粥，在白玉碗中，像是一捧融化的星河。
    每一粒米，都晶瑩剔透，散發著讓聖人都要垂涎的生命精氣。
    石昊歡呼一聲，接過碗，又埋頭苦吃起來。
    那吃相，毫無風度可言。
    像是一隻餓了許久的小奶獸，終於找到了世間最美味的食物。
    竹屋之外。
    林楓，葉凡，蕭嫣兒三人，依舊保持著盤膝而坐的姿勢。
    他們已經說不出話了。
    思維，也近乎停滯。
    他們隻是本能地，運轉著功法，吸收著從那口石鍋中飄出的一絲絲香氣。
    僅僅是這一絲香氣，對他們而言，都已經是無上的造化。
    就在這時。
    轟！
    正在埋頭喝粥的石昊，身上猛地爆發出了一股比之前更加強盛的氣息。
    那道剛剛才邁入煉氣境的門檻，瞬間便被一股無可匹敵的力量，轟然衝破。
    築基境！
    沒有絲毫的停滯。
    沒有瓶頸。
    仿佛吃飯喝水一般，自然而然地，就突破了。
    而且，這還不是結束。
    築基一層！
    築基二層！
    築基三層！
    ……
    氣息的攀升，直到築基境五層，才緩緩地，平穩地，停了下來。
    整個過程，沒有引來任何天地異象。
    所有的神光，所有的道韻，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完美地束縛在了石昊小小的身體周圍。
    仿佛，這一場足以讓任何宗門都為之震動的突破，隻是這片竹林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葉凡的眼角，在瘋狂地抽搐。
    他想起了自己當年，為了突破築基境，在藥浴中泡了七天七夜，承受了何等非人的痛苦。
    他的荒古聖體，每一次突破，都像是一場與天道的戰爭。
    可現在。
    他的小師弟，隻是吃了兩碗飯。
    不。
    一碗蛋羹，兩碗粥。
    就從一個凡人，一路飆升到了築基五層。
    這還有天理嗎？
    這還有王法嗎？
    林楓默默地閉上了雙眼。
    他沒有去看石昊。
    他怕自己的劍心，那顆好不容易才修複，甚至隱隱有所精進的劍心，再次當場碎裂。
    他將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那股粥的香氣之中。
    他試圖去解析。
    去感悟。
    去理解。
    那股香味中，蘊含的，究竟是怎樣的“道”。
    聖人境真龍的本源龍肝，代表著極致的“生”。
    不死藥，是天地精華的凝聚。
    三光神水，是造化之源。
    它們被混沌之火熬煉，在帝兵石鍋中融合。
    這是一個，從“有”到“有”，再到更高級的“有”的過程。
    是一種，將萬千大道，熔於一爐，最終返璞歸真，化為最本源的“食”之道。
    斬！
    他的劍道，是斬。
    斬盡一切，破滅一切。
    可破滅之後呢？
    是虛無。
    但師尊的“道”，卻是在破滅與融合之後，誕生了更加高級的“生”。
    林楓的身體，輕輕一顫。
    他那鋒芒畢露，一往無前的劍意，在這一刻，悄然發生了一絲改變。
    多了一分圓融。
    多了一分內斂。
    更添了一分，從終結中孕育起始的……生機。
    蕭嫣兒的感受，最為溫柔。
    她看著那個吃得滿嘴是油，小臉紅撲撲的小師弟，清冷的眸子裏，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笑意。
    這就是“生”啊。
    如此的鮮活。
    如此的，充滿希望。
    她體內的太陰仙體，與石昊身上那股新生的，霸道的混沌至尊體，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共鳴。
    她對生死輪回的理解，在這一刻，又加深了一層。
    終於。
    石昊放下了碗，心滿意足地打了一個長長的飽嗝。
    他摸了摸自己圓滾滾，像個小西瓜一樣的肚子。
    感覺渾身都充滿了用不完的力氣。
    他抬起頭，用那雙純淨無瑕的重瞳，仰望著陸長風。
    “師尊，這個粥真好吃。”
    陸長風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好吃就行。”
    “以後想吃，師尊天天給你做。”
    石昊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點亮了兩顆最璀璨的星辰。
    “真的嗎？”
    “當然。”
    石昊開心得手舞足蹈，但很快，他又歪著小腦袋，似乎在認真地思考著什麽。
    片刻之後。
    他邁著小短腿，跑到陸長風麵前，伸出小手，拉了拉陸長風的衣角。
    “師尊。”
    “嗯？”
    “那……那你能教我做飯嗎？”
    石昊一臉認真地問道。
    “我也想，做出這麽好吃的東西。”
    “噗——”
    遠處的葉凡，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當場走火入魔。
    他猛地回頭，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石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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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玩意兒？
    學做飯？
    你一個身負混沌至尊骨，天生重瞳，起點就高到讓仙帝都要嫉妒的妖孽。
    拜了師尊這麽一尊無法想象的存在為師。
    你不想著學無上神通，不想著學蓋世帝法。
    你居然，想學做飯？
    林楓和蕭嫣兒，也是一臉的錯愕。
    他們完全無法理解石昊的腦回路。
    但緊接著。
    他們看了一眼那口還在冒著熱氣的石鍋。
    看了一眼鍋裏剩下的，那半鍋星河般的粥。
    又想了想那頭聖人境的真龍，那隻聖人境的鳳凰……
    他們忽然沉默了。
    或許……
    學做飯，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師尊的廚藝，本身就是一種，淩駕於三千大道之上的，無上神通啊！
    陸長風也愣了一下。
    他看著石昊那充滿渴望的眼神，不由得樂了。
    這小家夥，倒是有趣。
    “你想學？”
    “嗯！”
    石昊重重地點頭，生怕師尊不答應。
    “行。”
    陸長風答應得異常爽快。
    他隨手一翻。
    一柄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有些鏽跡斑斑的菜刀，出現在他的手中。
    刀柄是普通的木頭。
    刀身是灰撲撲的，看不出是什麽材質。
    “這個，給你當廚具。”
    陸長風將菜刀，遞給了石昊。
    “以後切菜用，記住了，不準拿來砍人。”
    “哦！”
    石昊似懂非懂地接過菜刀。
    菜刀入手，有些沉。
    他小小的手，差點沒拿穩。
    然而。
    就在石昊握住那柄菜刀的瞬間。
    林楓的身體，猛地繃緊！
    他體內的劍意，那剛剛才有所蛻變的劍意，瘋狂地顫抖起來。
    不是興奮。
    是恐懼！
    是源自本能的，最極致的畏懼！
    仿佛，他麵對的，不是一柄菜刀。
    而是一切劍道的終結！是足以斬斷萬古時空，破滅一切法則的無上凶器！
    葉凡的金色苦海，瞬間凝固。
    蕭嫣兒的生死二氣，也停止了流轉。
    三人的目光，死死地，釘在了那柄“菜刀”上。
    他們的靈魂，都在發出刺耳的尖叫。
    仙帝兵！
    那絕對是，一柄貨真價實的，仙帝兵！
    而且，還是殺伐之力，恐怖到極致的仙帝兵！
    師尊他……就這麽，隨手，送給了一個三歲小孩，當……菜刀？
    三人的世界觀，在今天，已經不知道被碾碎了多少次。
    他們麻木了。
    石昊可不知道這些。
    他隻是覺得這把刀有點沉，但握在手裏，有種很親切的感覺。
    他開心地對著空氣，比劃了兩下。
    “謝謝師尊！”
    陸長風滿意地點點頭。
    然後，他的目光，轉向了另外三個，已經快要變成石雕的弟子。
    “你們三個，在山上待著也夠久了。”
    他的聲音，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腔調。
    “井底之蛙，是成不了氣候的。”
    三人心中一凜，連忙站直了身體，恭敬聆聽。
    “葉凡。”
    陸長風的目光，落在了葉凡身上。
    “是！弟子在！”
    葉凡連忙應道。
    陸長風看著他。
    “你那荒古聖體的詛咒，雖已破除。”
    “但你葉家的因果，似乎還未了結。”
    葉凡的身體，猛地一震。
    他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有痛苦，有怨恨，也有著，一絲迷茫。
    葉家。
    那個曾經讓他受盡屈辱，視他為廢人的家族。
    “去吧。”
    陸長風的聲音，平淡如水。
    “回天龍大陸，把你該做的事情，都做了。”
    “了結了這段因果，你的聖體，才能真正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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