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順著殘片邊緣滑落，在冰冷的岩地上砸出一個微不可察的小坑。林戰掌心緊握，那道刻入金屬深處的殘月紋路仍在微微發燙，像一塊烙鐵貼在皮肉上。他沒有鬆手，任由痛感從指尖蔓延至臂膀，再鑽進胸口。
    呼吸依舊滯澀，每一次吸氣都牽動肩後撕裂的傷口，仿佛有鐵鉤在骨縫間來回拉扯。他盤坐在戰碑旁，脊背挺直，不敢靠下。道印在眉心沉浮，暖流斷續滲出，卻如杯水車薪，難以彌合經脈中的裂痕。他知道，剛才那一戰耗盡了底子，若非雲昊及時趕到，此刻他早已被埋在這荒山之下。
    可就算活了下來，又如何？
    他閉眼，腦海中浮現趙炎逼近時的獰笑，還有那句輕蔑的話：“一個考核失敗的廢物，天天往這荒山跑，圖什麽？”
    圖什麽？
    他自己也問自己。
    手指緩緩鬆開，黑鐵殘片落在膝上，表麵血跡已幹，隻餘一道暗紅細線蜿蜒於殘月刻痕之中。它不再震動，也不再回應他的意念。戰碑上的符文徹底黯淡，如同熄滅的火種，再無半點波動。
    他忽然想起了三個月前的內門考核。
    那天清晨，外門廣場人聲鼎沸。數百名弟子列隊等候，靈力波動交織成網。他站在角落，衣衫破舊，腳上草鞋磨穿了一角。主考長老高聲宣讀排名，一個個名字被喊出，有人喜極而泣，有人垂頭喪氣。
    輪到他時，全場靜了兩息。
    “林戰，第七十三名。”
    笑聲從四麵八方湧來。有人拍腿大笑：“這也能上榜？”有人搖頭譏諷：“連基礎靈力都沒穩住，靠運氣混進去的吧？”更有甚者直接指著他說：“廢物也想進內門？滾回你撿垃圾的巷子去！”
    那時他沒說話，隻是低頭走出人群，背後罵聲如針紮耳膜。
    如今，趙炎的嘴臉與那些嘲笑重疊在一起，化作一把鈍刀，在心頭反複割鋸。
    他猛地睜眼，眸中燃起一團火。
    我不甘心！
    重生一世，前世為神界鴻蒙法神，執掌萬道權柄，卻被奸人圍殺，逆轉時空墜入凡塵。不是為了再聽一遍“廢物”二字！不是為了被人堵在山洞裏，靠別人解圍才能活命！
    拳頭猛然攥緊，指甲刺破掌心舊傷，鮮血再次滲出，滴在殘片之上。可這一次，血珠未落，便被那道殘月紋路悄然吸盡，不留痕跡。
    他怔了一下，隨即冷笑。
    機緣？奇遇？道印能吞天噬地，可現在的他，連三個外門弟子都打不過。金手指再強，若自身不堪一擊，終究是他人砧板上的魚肉。
    必須變強。
    不是靠著道印被動修複，不是等著天上掉下功法秘典，更不是指望每一次危難都有人來救。他要的是能正麵碾碎敵人的力量，是要讓所有輕視他的人，跪著仰望他的資格！
    他緩緩抬頭，望向洞口外那片灰蒙的天空。夜色尚未退去，風穿過岩隙，吹得衣角獵獵作響。遠處傳來幾聲鳥鳴，夾雜著晨露滴落的聲音。
    但他聽不進這些。
    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從今往後，我不再躲藏，不再忍讓，不再依賴任何人。
    我要親手打出一條路！
    正欲起身，腳步聲自洞外傳來，不急不緩，踏在碎石上清晰可辨。
    林戰立即警覺，右手按地，借力側身，將殘片迅速藏入懷中。他尚未完全恢複，若再來一場衝突，未必還能撐到援手到來。
    人影出現在洞口。
    是雲昊。
    白衣依舊，折扇輕搖，目光掃過林戰肩頭未包紮的傷口，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你還站得起來？”他走近幾步，聲音不高。
    林戰沒答，隻是慢慢撐著地麵站起來，雙腿微顫，卻站得筆直。
    雲昊看著他，片刻後輕歎：“你變了。”
    “我沒有變。”林戰聲音低啞，卻字字清晰，“我隻是終於明白，軟弱換不來活路。”
    雲昊沉默片刻，從袖中取出一本古樸冊子，封皮呈暗青色，邊角磨損，顯然年代久遠。他雙手遞出：“這是我早年所得的一部煉體功法，名為《九霄霸體訣》。不重靈巧，不講意境，唯有一條路——以力破法，鍛骨成鋼。”
    林戰盯著那本冊子，沒有立刻去接。
    “為何給我？”
    “因為你值得。”雲昊直視著他，“別人練它，是為了爭資源、搶排名。而你練它，是為了活下去。這才是它真正的意義。”
    林戰緩緩伸出手。
    指尖觸到紙頁的瞬間，眉心道印忽地一震，一絲極細微的暖流順額而下，直貫掌心。那感覺轉瞬即逝，卻讓他心頭一凜。
    這功法……竟與道印有所呼應？
    他接過冊子，入手沉重，紙頁泛黃，封麵上四個篆字蒼勁有力：九霄霸體訣。
    翻開第一頁，粗獷筆跡寫下開篇總綱：“肉身如城，筋骨為牆，氣血為兵。城不固，則敵至；牆不堅，則崩塌；兵不盛，則覆滅。故修此訣者，先毀而後立，先痛而後強。”
    短短幾句，如雷貫耳。
    林戰合上冊子，雙手緊握，指節發白。
    “這一世，我不會再輸。”他說。
    雲昊點頭，轉身欲走，忽又停下：“修煉它，會很苦。比你受過的任何傷都苦。若中途放棄，不如現在就還給我。”
    林戰抬頭，目光如刃：“我不會放棄。”
    “那好。”雲昊不再多言，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晨霧之中。
    洞內重歸寂靜。
    林戰站在原地，手中冊子緊貼胸口，仿佛抱著唯一的火種。他低頭看向膝上的黑鐵殘片，血跡已完全消失，殘月紋路安靜如初。
    他彎腰拾起，輕輕放入懷中，緊貼心髒的位置。
    然後，他走向洞口，迎著第一縷破雲而出的晨光，緩緩盤坐於地。翻開《九霄霸體訣》，逐字閱讀。
    風吹動書頁，翻至第二頁。
    上麵寫著：“第一重：碎脈洗髓，痛如剝皮。凡人修之，十死其九。”
    林戰盯著那行字，嘴角微微揚起。
    他抬起右手，食指蘸了肩頭滲出的血，在岩地上寫下兩個字——
    變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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