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光散去，林戰的膝蓋重重砸在碎石上。那口噴出的精血仿佛抽空了他最後的氣力，眉心像是被烙鐵燙過，道印雖仍在運轉，卻遲滯如鏽鏈拉動。他撐著斷刀，指節泛白，喉間腥甜不斷湧出，順著下巴滴落在刀柄纏繩上，洇成一片暗紅。
    淩霄劍眯起眼，手腕一震，長劍回鞘三寸又猛然彈出，寒芒暴漲。他腳下青磚寸裂，一步踏前，身後四人立刻合圍。雷弧在掌心跳躍，鎖鏈虛影纏繞臂膀，兩側偷襲者已悄然逼近至五步之內。
    “垂死掙紮。”淩霄劍冷笑，劍尖直指林戰咽喉，“你以為一道殘月光就能嚇退靈天盟？”
    林戰沒答。他緩緩抬頭，視線模糊了一瞬，又強行聚焦。《九霄霸體訣》在體內轟然催動，肌肉鼓脹，筋骨作響，硬生生將經脈中的寒毒逼向四肢末梢。他左腳猛地蹬地，斷刀橫掃，刀鋒劃過地麵濺起一串火星，逼得側翼持鏈者後撤半步。
    但動作終究慢了。
    雷弧從右上方劈落，他勉強抬臂格擋，護腕崩裂，整條右臂瞬間麻木。緊隨其後的鎖鏈如毒蛇絞來，他旋身欲避，肩胛卻被狠狠抽中，整個人踉蹌前撲，斷刀插入石縫才未倒下。
    “拿下他！”淩霄劍一聲令下，四人同時出手。
    雷火交加，鎖鏈橫空，兩道身影從背後突襲，一掌拍向後心，一爪直扣天靈。林戰咬牙，雙足發力，竟以斷刀為軸猛然旋轉，刀背撞開近身者胸口，順勢一腳踹飛另一人。可就在他轉身刹那，淩霄劍已欺至麵前，劍鋒斜挑，直取脖頸。
    風掠過耳際，帶起一絲涼意。
    血線浮現，頸側滲出細密血珠。林戰瞳孔驟縮——這一劍，避無可避。
    就在此刻，一道劍氣自街角暴射而出。
    無聲無息，卻快得撕裂空氣，精準擊中淩霄劍手腕。那一劍偏斜三寸，擦著林戰喉結劃過，在石牆上留下一道深痕。
    煙塵微揚。
    一人緩步走出。
    黑袍覆體，兜帽遮麵，唯有腰間古劍透出冷冽寒芒。他站定林戰身前，身形不高，卻如孤峰峙立，不動則已，一動便是萬鈞之勢。
    “此子我保了。”
    聲音清冷，不帶波瀾，卻像冰刃刺入人心。
    淩霄劍甩了甩發麻的手腕，臉色陰沉：“風無垢？你竟敢插手靈天盟執法？”
    那人未回頭，隻輕輕按住劍柄。一股無形劍意擴散開來，地麵青磚寸寸龜裂，裂縫如蛛網蔓延，四周碎石微微懸浮，似被某種力量壓製。
    “執法？”風無垢淡淡開口，“你憑一塊令牌便要誅殺外來修士，可有城主親令？可經三宗會審？若無憑證，便是私刑。”
    “少拿規矩壓我！”淩霄劍怒極反笑，“風無垢，你藏頭露尾二十年，今日突然現身護人，莫不是與這小子早有勾結？”
    風無垢終於側目，兜帽陰影下，目光如霜。
    “我管你是誰。”他聲音依舊平靜，“隻要他還站著，你就動不得。”
    話音落下，劍意再漲。
    淩霄劍臉色變了變，握劍的手緊了又鬆。他身後四人早已收勢後退，麵露忌憚。方才那一道劍氣，速度、角度、力道，皆臻化境，絕非普通長老所能企及。
    “好，好！”淩霄劍冷笑兩聲，退後三步，“今日看在萬道劍宗麵子上，暫且放過他。但我告訴你——”他盯著風無垢背影，一字一句，“這人闖陣在先，褻瀆禁製在後，靈雲城不會容他！你護得住一時，護不住一世！”
    風無垢不語，隻微微抬手。
    林戰察覺到一絲異樣——那枚懸浮半空的城主令牌，原本符文大亮，此刻竟開始黯淡，光芒閃爍不定，仿佛受到某種壓製。
    “收陣。”風無垢低聲道。
    淩霄劍眼神一凝，揮手示意手下：“撤。”
    四名隨從迅速退至其身後，五人呈半圓包圍之勢，卻不肯離去。雷弧仍在掌心跳動，鎖鏈虛影盤繞肩頭，殺機未散。
    林戰靠在斷刀上，喘息粗重。他想站起，雙腿卻一陣發軟，隻能半跪於地。鮮血從嘴角、鼻腔、肩傷處不斷滲出，浸透衣襟。他望著前方那道黑袍身影，喉嚨動了動，終是沒問出口。
    為何救我？
    你是誰？
    萬道劍宗……為何會有人認識我？
    風無垢依舊立於原地，背對著他，像一堵牆，隔開了所有敵意。但他並未回頭，也未多言，隻是靜靜按著劍柄，仿佛隨時準備拔劍。
    街角遠處，有幾道目光隱現又退去。無人敢靠近。
    時間一點點流逝。
    林戰感到體內鴻蒙道印緩緩吸收著空氣中逸散的戰意殘息，一絲暖流滲入經脈，勉強穩住翻騰的氣血。他試著活動手指，發現右手仍無法完全握緊。
    “你還能走嗎？”風無垢忽然開口，聲音低了些。
    林戰張了嘴，聲音沙啞：“走不了。”
    風無垢點頭，不再說話。
    淩霄劍冷笑一聲：“那就跪著吧！等城主親自下令緝拿，我看你們往哪逃！”
    風無垢緩緩轉頭，看向他。
    那一瞬，淩霄劍竟不由自主後退半步。
    “你若真想動手，”風無垢道，“現在就可以拔劍。”
    淩霄劍嘴唇微動，終究沒有回應。
    風無垢收回目光，重新望向前方廢墟。
    林戰盯著他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一件事——那柄古劍的劍穗，竟是暗紅色的，像幹涸的血跡染成，隨著微風輕輕擺動。
    他想開口，卻發現喉嚨堵得厲害。
    遠處，一隻烏鴉掠過殘塔，翅膀撲棱聲劃破寂靜。
    風無垢忽然抬手，指向高塔底部。
    “那塊令牌，”他說，“不是玄霄真人所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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