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戰的手掌還貼在石板上，指尖壓著那道細紋。血已經不再滴了，但裂痕邊緣泛著暗紅，像幹涸的河床。他能感覺到鴻蒙道印在眉心輕輕跳動，像是回應某種召喚。剛才那一絲劍意被注入後，地麵開始震動，聲音很輕，隻有貼地才能察覺。
    鎖鏈還在收緊，每一寸都往肉裏陷。他沒抬頭，也沒動，隻是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手掌下的紋路上。那不是普通的刻痕，是某種陣法的一部分，和九宮鎖劍陣有關，但又不一樣。它更老，更原始，像是這個陣法還沒成型時留下的痕跡。
    他用指腹來回擦過裂紋三次，忽然停住。第三條橫線末端有個微小的拐角，像筆畫寫到一半被人打斷。他試著用靈力順著那個方向劃出去——不是強行衝撞，而是模仿寫字的動作。
    嗡！
    整塊石台猛地一震。八根石柱同時發出低鳴，頂端的鎖鏈虛影閃爍不定。一道縫隙從林戰腳邊裂開，向下延伸半丈後停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爬行的洞口。冷風從裏麵吹出來，帶著鐵鏽味和陳年的塵土氣。
    洞口邊緣刻著半個符號，殘缺不全，但形狀和他剛才描摹的裂紋一致。
    林戰咬牙，左手撐地，用力將身體往洞口挪。右臂傷口撕裂，血又滲出來，順著肘部流到指尖。他顧不上這些，整個人一點點滑進縫隙。鎖鏈被拉得嘩啦作響，但因為石台本身出現異變，禁製出現了短暫鬆動，給了他掙脫的空間。
    他爬進去三尺，身後轟的一聲，石板重新合攏。外麵的聲音立刻變小，隻剩下隱約的腳步聲。
    密室不高，他隻能跪坐著前進。黑暗中什麽都看不見，但他眉心的印記微微發亮，透出一點銀光。光很弱，照不遠，但足夠讓他看清前方幾尺的距離。
    往前五步，牆壁出現了。上麵全是刻痕，密密麻麻，像是無數人用劍反複劃出來的。有些地方深，有些淺，排列毫無規律，可當他盯著看久了，那些線條似乎開始流動，組成一個個扭曲的文字。
    他伸手摸了一圈，發現正對入口的位置有塊凸起的石台。上麵放著一個玉匣，表麵布滿裂紋，像是隨時會碎。匣子沒有鎖，隻是輕輕蓋著。
    他打開匣子，裏麵是一卷黑色卷軸。材質不像紙，也不像布，更像是某種獸皮鞣製而成，表麵泛著油光。封麵上四個字：斷淵遺錄。
    字跡已經模糊，但還能辨認。
    他小心地翻開第一頁，裏麵的文字更加晦澀，很多都不認識。但圖畫很清晰。其中一幅畫著一把巨劍插在山崖裂縫中，劍身斷裂，卻仍有光芒溢出。背景是一座山穀，遠處有雲霧繚繞的宮殿輪廓。
    這畫麵他見過。
    就在剛才被鎖鏈壓製時，腦海中閃過的那幕景象，和這幅圖一模一樣。
    他繼續翻頁。下一頁寫著一段話：“逆淵非魔功，乃斷劍殘魂所授之返本歸源之道。”旁邊還有一行小字，“持此訣者，必為斷淵選中之人。”
    林戰呼吸一滯。
    這不是什麽叛宗邪術，也不是血脈繼承的罪證。這是……一把劍留下的傳承。而所謂的“共鳴”，根本不是因為他練了不該練的東西，而是那把劍，在通過某種方式尋找傳人。
    他又往後翻了幾頁，內容殘缺嚴重，大多隻剩下半句或幾個詞。“封印”“背叛者非弟子”“長老有異”“血祭啟動”……最後一頁隻剩三個字：勿信言。
    他正想再仔細查看，忽然聽見頭頂傳來一聲悶響。
    石板又被打開了。
    有人下來了。
    他迅速把卷軸塞進懷裏，靠牆蹲下，屏住呼吸。腳步聲由遠及近，很穩，每一步間隔幾乎相同。來人穿著硬底長靴，腰間佩劍未出鞘，但劍穗上的金屬環輕輕晃動，發出細微碰撞聲。
    是那位長老。
    老人落地後沒有馬上動作，而是站在原地，掃視四周。他的目光落在石壁上那些刻痕時頓了一下，眉頭皺起。接著他走到玉匣前，看到空匣子，臉色驟變。
    “誰讓你進來的？”他開口，聲音比之前更低，也更冷。
    林戰沒回答。
    長老轉身，終於看見角落裏的身影。他一步步走過來，手中青銅杖點地，發出沉悶的回響。
    “你竟敢私闖禁地。”他說，“這地方，連宗主都沒資格踏足。”
    林戰慢慢站起來，背靠著石壁。鎖鏈還掛在左腿和右腕上，另一端連著上方的裂縫。他沒試圖掙脫，也沒低頭。
    “我不是闖入。”他說，“是你們的陣法自己開了門。”
    “胡說！”長老抬手，青銅杖指向他胸口，“這裏封存的是三百年前的真相，任何觸碰者，皆視為宗門叛徒！”
    “那你告訴我，”林戰盯著他眼睛，“為什麽我會看到斷淵劍？為什麽我能激活這道裂紋？如果我隻是個外人，陣法為何會響應我的血？”
    長老沉默了一瞬。
    就在這刹那，石壁上的符文突然亮起一道微光。一道虛影浮現出來，是個身穿灰袍的人影，手持長劍，麵向虛空。影像隻存在了不到兩息，便消散無蹤。
    長老臉色大變，猛地回頭看向石壁。
    林戰趁機把手按在懷中卷軸上。布料已經被體溫烘熱，但邊緣還沾著血，濕漉漉的。
    “你說這是禁地。”他聲音很平，“可你們封鎖的不是危險，是真相。”
    “閉嘴！”長老怒喝，手中青銅杖猛然砸向地麵。一股勁風撲來，逼得林戰後退半步，脊背撞上石壁。
    灰塵簌簌落下。
    林戰沒動。
    他知道對方不會輕易放過他，也知道現在逃不出去。但他手裏有東西了。不再是空口辯解，而是實實在在的證據。
    哪怕隻是一角。
    長老盯著他，眼神銳利如刀。他緩緩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枚青銅令符，上麵刻著九道交叉劍痕。
    “你以為找到點殘片就能翻案？”他說，“三百年來，多少人自稱感應到斷淵劍，結果呢？全都死在了這裏。”
    林戰冷笑：“那你怕什麽？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我拿走的不過是一堆廢紙。可你現在動手，是因為你知道——我不是冒充的。”
    長老瞳孔一縮。
    兩人對峙不動。
    密室裏安靜得能聽見呼吸聲。
    林戰的手始終沒離開懷中的卷軸。
    血順著指尖滴下，落在黑色獸皮上，暈開一小片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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