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戰的手指慢慢鬆開劍柄，古劍化作一道銀光沒入體內。他站著沒動，呼吸比剛才平穩了些，但每一次吸氣都讓胸口發悶。手臂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可皮膚下的經脈還在隱隱作痛，像是被什麽東西反複拉扯。
    鴻蒙道印在眉心微微發熱，像有一小團火苗在裏麵跳動。它正一點一點吸收戰場上殘留的氣息，那些散亂的信念殘息順著空氣流入他的身體，被道印煉化成最細微的能量，滲進肉身與神魂。
    靈尊站在五步之外，單膝撐地，右手按在岩麵上。他的金光幾乎熄滅，護體長袍裂開多處，露出裏麵的暗金色內襯。他抬頭看了林戰一眼，眼神裏沒有了之前的輕視，也沒有憤怒，隻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
    他慢慢站起身，動作很慢，像是每動一下都要耗費極大的力氣。他盯著林戰，嘴唇動了動，聲音沙啞：“你們別得意。”
    他說完這句話，抬起左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空間像是被刀割開，出現了一條漆黑的裂縫。他沒有再看林戰，轉身走進裂縫，身影瞬間消失。
    那道裂縫很快閉合，連一絲波動都沒留下。
    林戰依舊站著，沒有追擊，也沒有放鬆。他知道靈尊說的是“你們”，不是“你”。這意味著背後還有人，或者說，這件事遠沒有結束。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幹掉的血跡，有些是自己的，有些不知道是誰的。他緩緩抬起右臂，試著活動了一下肩膀，一陣鈍痛立刻從肩胛骨傳來。他咬牙忍住，沒發出聲音。
    他把左手扶在膝蓋上，慢慢蹲下身。雙腿發軟，肌肉還在顫抖，但他不能坐下去。一旦坐下，可能就再也起不來了。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這一口氣很長，帶著體內積壓的濁氣。他能感覺到銀流在經脈裏緩慢遊走，修複著受損的地方。血氣也漸漸平複，不再像之前那樣狂躁。
    三息之後，他睜開眼。
    四周安靜下來，風也不大了。斷魂崖底的岩石泛著淡淡的灰光，像是被什麽力量浸染過。他記得剛才戰鬥時這裏炸開了好幾個坑，現在那些坑還在，但沒人去管它們。
    他慢慢站直身體，肩膀微微下沉，終於有了一點喘息的感覺。
    可這感覺沒持續多久。
    一個聲音從虛空中響起：“這隻是暫時。”
    林戰立刻繃緊神經，目光掃向四周。沒有人影，也沒有光源，但那個聲音很清晰，是個女人的聲音，溫和卻不容忽視。
    “幽冥界的陰謀仍在繼續。”那聲音說。
    林戰沒問是誰。他已經知道這是誰留下的殘魂——那位曾在仙界守護邊界的女武神。她的氣息一直藏在這片區域，像是一道看不見的屏障。
    他低聲說：“我明白。”
    他說得很輕，但語氣很穩。他知道對方能聽見。
    “必須盡快提升實力。”他又說了一句，聲音比剛才重了些，“徹底揭露他們的計劃。”
    他說完這話，眉心的殘月印記突然燙了一下。鴻蒙道印似乎感應到了什麽，吞噬速度加快，周圍的空氣中有幾縷極淡的光絲飄來，被它吸了進去。
    這些光絲是之前戰鬥中破碎的道痕，也是強者戰敗後留下的信念碎片。普通人看不見，也感知不到，但對林戰來說，這是最好的養料。
    他的傷勢開始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恢複。皮膚下的銀紋變得更清晰了一些，血線也在緩緩延伸。道體雖然還沒完全修複，但至少不會再惡化。
    他站在原地，雙手垂在身側，指尖微微顫動。這不是因為虛弱，而是體內的力量還在調整。血氣和銀流交替運行，像是兩股水流在狹窄的河道裏交匯，需要時間才能平衡。
    他不敢運轉太快。太快會引發反噬，會讓舊傷複發。
    所以他隻是站著，等。
    等身體自己適應，等鴻蒙道印完成這一輪淬煉。
    遠處的岩石縫隙裏，有一點微弱的光閃了一下，又滅了。像是某種陣法殘留的餘波，也可能是這片地域本來的特性。
    林戰的目光掃過去，沒多看。他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保持清醒，不能因為一時安全就鬆懈。
    女武神的殘魂沒有再說話。
    但她剛才那句話一直在林戰腦子裏回響。
    “幽冥界的陰謀仍在繼續。”
    不是“即將開始”，也不是“可能會來”，而是“仍在繼續”。說明他們早就動手了，隻是別人還沒發現。也許有人已經失蹤，也許有勢力正在悄悄倒戈，也許某個界麵已經開始崩塌。
    而他剛剛打退的靈尊，可能隻是其中一個棋子。
    他握了握拳，指節發出輕微的響聲。
    他還不能休息。
    哪怕隻有一刻鍾的安寧，也隻是假象。
    他抬頭看向頭頂的崖壁。那裏有一道深深的裂痕，是他剛才一拳轟出來的。岩石邊緣還掛著碎屑，隨時可能掉落。
    他收回視線，落在自己腳前的地麵上。
    那裏有一塊黑色的碎片，半埋在土裏，像是某種鎧甲或符器的殘片。他記得這是靈尊身上掉下來的，戰鬥中被他一拳砸碎後飛出去的。
    他彎腰撿起那塊碎片，入手冰涼，表麵布滿細密的紋路。他用拇指擦了擦，發現那些紋路並不是裝飾，而是一種封印符號。
    這種符號他在神血宗的典籍裏見過一次，是用來封鎖高階鬼修靈魂的禁製。
    也就是說，靈尊身上帶著這類東西。
    要麽是他控製別人用的，要麽……是他自己也被控製了。
    林戰盯著那塊碎片，眉頭一點點皺起來。
    如果連靈尊都被下了禁製，那幕後之人到底有多強？
    他正想著，眉心突然一陣刺痛。鴻蒙道印劇烈震動了一下，像是感應到了危險。
    他猛地抬頭，雙眼黑紅交替一閃。
    同一瞬間，那塊黑色碎片在他手中裂開，化作粉末，隨風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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