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戰站在坑底，雙手握劍撐地。他的手臂在抖，不是因為累，而是身體在響。每一塊骨頭都在叫，像是要散架。頭頂的劫雲壓得更低了，雷光翻滾，顏色發黑，一道金雷正在中間凝聚。
    他沒有動。
    剛才那一擊把他砸進土裏，胸口裂開，黑紋爬到了鎖骨。血從嘴裏流出來，順著下巴滴到劍身上。可他知道，躲沒用。閃一次，還有第二次，第三次。隻要他還活著，天劫就不會停。
    所以他不躲了。
    他把劍插進地裏，慢慢站起來。膝蓋一軟，差點跪下，但他咬著牙撐住了。他張開雙臂，護體屏障打開一條縫。這不是防禦，是邀請。
    讓雷進來。
    讓那些藏在雷裏的東西也進來。
    眉心突然一燙。那感覺比之前都強，像有火在燒。鴻蒙道印自己動了，不需要他催動，也不需要他同意。它猛地一吸，林戰感覺到一股力量從四麵八方被扯向眉心。
    那是劫雷的殘息。
    還有藏在裏麵的黑氣。
    它們原本順著屏障裂縫鑽進他的經脈，正往心髒方向遊走。可剛進入體內，就被一股無形之力拉住，硬生生拖回皮膚表層，然後抽離出去，直接送進眉心。
    林戰悶哼一聲，腦袋像被人用錘子砸了一下。但他沒倒。反而睜大了眼。
    原來可以這樣。
    不是擋住雷，也不是避開雷，而是——吃掉它。
    他主動擴大屏障缺口，讓更多雷光和黑霧衝進來。第五道雷落下時，他已經做好準備。金色閃電劈中他的一瞬，三股黑絲纏上手臂，試圖鑽入血脈。可還沒等它們動作，鴻蒙道印再次震動。
    吸！
    黑絲斷裂，化作煙霧被吸入眉心。劫雷的能量也被截留一部分，變成銀灰色光流，在印記裏打轉。那枚殘月狀的印記開始變亮，邊緣逐漸清晰，原本淡淡的痕跡，現在像刻上去的一樣深。
    林戰能感覺到體內的變化。斷裂的肋骨還在痛，但有一股暖流在經脈裏走，所過之處，傷口在收口。神魔道體的金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灰白色的光澤，像是石頭，又像是金屬，說不清是什麽材質。
    第六道雷來了。
    比之前的粗了一倍，中心凝聚著一張鬼臉。那不是幻覺，是實體化的黑暗意誌，眼睛空洞，嘴角扭曲。它發出無聲的尖叫，撲向林戰的天靈蓋。
    林戰想抬手，卻發現四肢已經麻木。他的耳朵聽不見聲音，眼前發黑，隻有眉心還在發熱。他知道，再這樣下去，意識會先崩潰。
    就在鬼麵即將觸碰到他額頭時，鴻蒙道印猛然擴張。
    一圈波紋從眉心擴散，掃過全身。所有附著在皮膚上的黑紋全部脫落，連帶潰爛處流出的黑血也被吸走，形成一條細線直連眉心。劇痛讓他牙關崩裂，血從嘴角湧出，但他依舊站著，手還抓著劍柄。
    道印吸收太多後，開始變化。
    原本完整的殘月出現裂痕，不多不少，正好七道。裂隙中透出光，不是白光，也不是金光，是一種混沌的顏色，看一眼就讓人頭暈。林戰的身體跟著震了一下，體內能量亂成一團，靈力在經脈裏橫衝直撞，神魂像被撕扯。
    他跪了一下，馬上又撐起來。
    不能倒。
    倒下就是死。
    第七道雷落下的同時，第八道緊隨其後。兩道幾乎連在一起，威力疊加。林戰已經無法思考，隻能憑著本能站著。他放棄了控製體內力量，不再壓製暴動的靈力，也不再抵抗入侵的劫力。
    他把一切都交給眉心那個印記。
    鴻蒙道印回應了他。
    它在眉心旋轉，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形成一個微型漩渦。兩道劫雷劈到半空時，軌跡偏了。它們不再是直線落下，而是被牽引著，繞著林戰的身體轉了一圈，然後全部灌進眉心。
    天地安靜了一瞬。
    緊接著，林戰全身骨骼發出低鳴，像是龍在吼。皮膚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符文，一閃即逝。他的呼吸變得平穩，雖然滿臉是血，衣服破爛，但站姿挺拔，像一把出鞘的劍。
    劫雲翻騰得更厲害了。
    第九道雷開始凝聚，比前麵任何一道都粗。雲層中央裂開一個口子，雷光呈螺旋狀向下壓縮。這一次，不隻是劫罰，更像是要徹底抹除這個敢吞噬天威的存在。
    林戰抬頭。
    他的眼睛布滿血絲，鼻孔和耳道還在滲血。可他的手沒鬆。劍還在地上插著，劍柄沾滿了血，滑得幾乎握不住。
    鴻蒙道印的漩渦還在轉。
    混沌光芒從七道裂痕中溢出，順著眼眶流進眼球。林戰的眼白開始泛灰，瞳孔收縮成一點，像是看到了什麽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他的嘴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但身體做出了反應。
    他把劍拔了出來。
    不是為了揮砍，也不是為了格擋。
    他把劍尖朝上，舉過頭頂，像在接受洗禮。
    第九道雷落下前的最後一秒，鴻蒙道印突然靜止。
    所有的光收回印記內部，七道裂痕閉合，殘月恢複平靜。可就在那一刻，林戰的雙眼猛地一顫。
    左眼瞳孔變白，右眼變黑。
    黑白分明，如日月同現。
    他站在焦土中央，渾身浴血，雙目緊閉，手中長劍高舉，劍尖對準劫雲核心。周圍氣流凝滯，塵土懸浮在半空，仿佛時間被凍結。
    第九道雷轟然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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