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戰的手還舉著劍，指尖發麻。血從虎口流下來，順著劍脊一滴一滴砸進泥土。他盯著岩縫裏那隻還在動的手，指甲已經掀開，指節泛白，卻仍想爬出來。
    他往前踏了一步。
    腳剛落地，眉心猛地一燙。不是痛，也不是癢，像有根針紮進了骨頭裏。他本能地抬頭，天黑了。
    不是雲遮日的那種暗，是整片天空被撕開了一道口子。裂痕從山巔一直延伸到天頂，九層烏雲翻滾著壓下來，電光在雲層裏亂竄，顏色發紫，還帶著一絲說不出的灰。
    散仙劫。
    他知道這是什麽。修為到了，天地不容，必降雷罰。可現在？風無垢才走，真仙還沒死透，他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他咬牙，喉嚨裏全是鐵鏽味。身體早就不聽使喚了，肋骨斷了三根，左肩脫臼，右腿經脈炸裂了一半。剛才那一擊耗盡了所有力氣，全靠一口氣撐著沒倒。
    可這口氣，撐不住渡劫。
    他緩緩把劍插進地裏，用劍身撐住身體。左手按在地上，五指摳進碎石，一點一點把自己往上拽。膝蓋打顫，站得不穩，但他還是站直了。
    頭頂雷聲越來越響。
    就在這時，鴻蒙道印又震了一下。這次不是警告，是急促的跳動，像心跳加速。他閉上眼，用神識往劫雲裏探——
    裏麵有東西。
    不是天雷該有的氣息。那些電蛇中間，纏著幾縷黑影，細得像絲線，滑得像泥鰍。它們藏在雷光背後，順著雲層縫隙遊動，正在編織一張網，網眼正對著他頭頂。
    不是自然形成的。
    有人在操控。
    林戰睜眼，瞳孔收縮。他見過這種力量。裂縫裏的影子，吞噬修士信念的東西，那種陰冷、腐爛的感覺，和現在一模一樣。
    詭異族來了。
    他們不自己動手，躲在天劫裏，等雷劈下來的時候，混著劫力一起灌進他體內。到時候外有雷轟，內有詭侵，不死也廢。
    他不能硬接。
    可也不能逃。散仙劫一旦開始，中途逃離就是逆天而行，下場比被劈死還慘。而且他逃不了——那張網已經成形，四麵八方都被鎖定，隻要他移動，立刻就會觸發連鎖轟擊。
    隻能扛。
    他深吸一口氣，把全身殘餘的靈力往神魔道體裏壓。皮膚開始泛出淡淡的金紋，肌肉繃緊，骨骼發出輕微的哢響。這是他在凡界流浪時就練出來的本事，疼到極致也不叫一聲。
    第一道雷落了。
    紫色閃電劃破長空，速度快得看不清軌跡。林戰沒有揮劍，也沒有格擋，而是側身一閃，腳踩萬道劍宗的遊龍步，在雷落前半息避開原地。
    轟！
    地麵炸開一個大坑，焦土飛濺。可就在他鬆口氣時，眼角瞥見一道黑芒從雷爆中心射出，貼著他的手臂擦過。
    皮肉瞬間發麻，像是被冰錐紮了一下。
    他低頭一看，袖子破了個洞，手臂上浮起一條黑線，正往血管裏鑽。
    他立刻催動鴻蒙道印。眉心殘月狀的印記一閃，那條黑線像是被什麽東西吸住，猛地一縮，直接抽離皮膚，化作一縷黑煙鑽進了眉心。
    腦子嗡了一聲。
    不是痛，是多了點什麽。像是有人在他意識深處低語，聲音聽不清，但意思明白——“死”。
    他甩了甩頭，把雜念甩出去。
    兩道雷過去了，詭異族沒得手，開始變招。
    第三道雷從側麵來，角度刁鑽。林戰剛躲開，第四道立刻從背後補上。他靠著步法勉強避開，第五道又從頭頂垂直落下，速度比之前快了近倍。
    他來不及閃。
    隻能硬抗。
    神魔道體全力運轉，金紋遍布全身。他雙手舉劍過頂，將靈力集中在劍刃上形成屏障。
    雷劈下來的一瞬，他看清了——那不隻是雷，裏麵裹著一團黑霧，形狀像人臉，嘴巴張著，像是在笑。
    轟！
    衝擊力把他砸進地裏三尺。塵土蓋臉，耳朵失聰，嘴裏全是血。他單膝跪地，一隻手撐住劍柄才沒趴下。鎧甲碎了大半，胸口浮現蛛網狀的黑紋，正慢慢往心髒爬。
    他抬手一抹嘴角，血糊了滿臉。
    頭頂雲層翻得更凶了。雷光和黑影交織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天罰，哪是陰謀。一道金色劫雷從中央劈下，比之前的都粗，周圍還纏著三條黑絲，像毒蛇盤繞。
    他知道這一擊躲不掉。
    可就在這時，眉心又熱了。
    鴻蒙道印自動運轉，把他剛才吸收的那絲黑氣轉化成一股清涼，順著眼眶流進大腦。一瞬間，他腦子裏清楚了。
    原來如此。
    這些詭異存在，是借天劫的勢，把自己的力量偽裝成雷罰。可它們再怎麽藏，終究不是真正的法則之力。而鴻蒙道印能吞一切殘息，包括它們泄露在外的氣息。
    他忽然笑了。
    笑聲很輕，幾乎被雷聲蓋住。
    但他站起來了。
    不是為了躲。
    是迎上去。
    他拔出劍，不再防禦，反而將劍尖指向天空。全身靈力逆行，經脈劇痛，但他不管。他主動張開護體屏障，讓更多的雷與黑霧能衝進來。
    再來。
    越多越好。
    頭頂劫雷蓄勢，金色光柱壓縮到極限，周圍的空氣都在扭曲。
    林戰站著不動。
    眉心印記越來越亮。
    他知道這一下扛過去，要麽死，要麽突破。
    可他不在乎。
    風無垢走了。
    玉佩碎了。
    這個世道要殺他，那就來。
    他仰頭，吼出一句話：
    “想殺我……那就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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