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戰左手撐地，指尖摳進碎石縫裏。右臂還垂著，整條胳膊像被凍住了一樣動不了。他抬頭，看見慕婉卿跪坐在三步外，劍插在地上，一隻手撐著地麵，指節發白。
    她喘得厲害，胸口起伏，臉上全是汗，嘴唇卻發青。
    他們剛從五方鎮獄陣裏掙出來，還沒站穩，天就黑了。
    不是天黑，是霧湧上來的速度太快。灰霧翻滾，像是活的一樣，貼著地麵爬過來，碰到岩石就腐蝕出嗤嗤的響聲。林戰聞到一股腥味，像是鐵鏽混著腐土。
    然後，那東西出現了。
    它從霧裏走出來，每一步都讓地麵裂開。百丈高，全身裹在黑霧裏，血色紋路在它身上流動，像血管一樣。它沒有臉，隻有一團扭曲的黑氣在頭部位置轉動。
    林戰體內的魔血猛地一跳，像是要衝出來。他咬牙，眉心一燙，鴻蒙道印震動了一下，強行壓住那股躁動。可神魂還是被壓得發沉，像是頭頂懸了座山。
    慕婉卿的結界剛撐起一半，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撕碎。她悶哼一聲，嘴角又溢出血絲。
    “這不像之前的敵人。”她低聲道。
    林戰沒說話。他知道不一樣。前麵那些是人，用陣法困他們。這個……是直接用存在碾壓他們。
    魔影抬起手，掌心向下壓。
    空氣變了。不是風，是空間本身在往下塌。林戰感覺骨頭都在響，膝蓋一彎，差點跪下去。他左手握緊劍柄，用力撐住身體。
    慕婉卿也撐不住，單膝落地。
    “別硬扛。”林戰突然開口，聲音沙啞，“聽我說。”
    她轉頭看他。
    “一息蓄力，二息合流，三息斬出。照我說的做。”
    他眉心再次發熱，鴻蒙道印微微亮起一絲銀光。他看不見自己的眉心，但他能感覺到，那一絲光正連著他和慕婉卿之間的氣機。她的仙力還在亂竄，但他用劍意輕輕一引，那股力量居然緩了下來。
    魔影動了。
    它抬腳踩下，地麵炸裂，一道衝擊波直衝兩人而來。
    林戰左手舉劍，殘存的劍意在身前劃出三道弧形屏障。他不敢硬接，手腕一抖，把那股力量引向側方岩壁。
    轟！
    岩壁崩塌，碎石飛濺，煙塵衝天。衝擊波被偏轉，兩人沒被正麵擊中，但餘波還是震得林戰左臂發麻，虎口裂開，血順著劍柄流下來。
    他咬破舌尖，痛感讓他清醒了一瞬。
    體內魔血還在躁動，血祖殘魂似乎被魔影喚醒，想要衝出來。但他不能讓它失控。他強行壓製，額頭青筋暴起。
    “再來。”他說。
    慕婉卿點頭，盤膝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開始調息。她臉色越來越白，指尖滲出血珠，但她沒停。
    林戰把劍插入地麵，用劍身傳導鴻蒙道印的氣息。他不知道這能不能行，但他試過一次，那種共鳴感是真的。隻要能把她的仙力引過來，哪怕一瞬間，也能打出致命一擊。
    魔影站在原地，黑霧翻騰。它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忽然張口。
    沒有聲音，但空氣扭曲了。
    一道漆黑的音波橫掃而出，所過之處，岩石化粉，地麵塌陷成溝壑。
    林戰反應極快，拔劍橫擋。音波撞在劍身上，他左臂劇震，整條手臂瞬間失去知覺，劍差點脫手。
    他踉蹌後退兩步，靠在一塊斷石上才沒倒下。
    慕婉卿那邊更慘。她剛凝聚的仙紋護心被震碎，整個人被掀飛出去，後背撞在岩壁上，噴出一口血。
    林戰想衝過去，但動不了。左臂麻木，右臂廢了，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滑落在地。
    可她沒鬆手。
    她趴在地上，手指抓著地麵，一點點往前爬。劍還在她右手邊，她伸手夠到，重新握住。
    然後，她坐了起來。
    盤膝，結印。
    鮮血從她嘴角、鼻孔、眼角滲出，但她還在催動仙武神血脈裏的純淨仙元。那股力量不再散亂，而是順著林戰留在空氣中的劍意軌跡，緩緩流向他。
    林戰感受到一股溫潤的力量進入體內。他立刻運轉神魔道體，以肉身為爐，將這股仙力與自身殘存的劍意融合。他的雙眼開始變化，左眼黑如深淵，右眼紅似烈焰，陰陽瞳完全顯現。
    就在這一刻，他看到了。
    魔影胸口，有一道裂痕。很細，藏在血紋深處，像是被人強行封印後留下的痕跡。每一次它動作，那道裂痕都會微微閃動。
    弱點。
    林戰猛然抬頭，盯著那處。
    “婉卿！”他吼出聲，“攻它心口那道裂！”
    慕婉卿睜開眼，目光一凝。
    她沒問為什麽，也沒問怎麽打。她隻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
    她拚盡最後一絲靈力，在掌心凝聚三重仙雷。雷光在她手中跳動，越來越亮，幾乎刺眼。
    林戰拔起劍，將所有殘存的劍意壓縮在劍尖。鴻蒙道印嗡鳴不止，一股遠古劍訣的輪廓在他腦海中浮現，但他來不及細看，隻能憑著本能引導。
    兩人背靠背站立。
    林戰的劍意順著經脈流轉，與慕婉卿的仙力在背後交匯。一黑一白兩股能量纏繞上升，像兩條龍在空中盤旋。劍與仙輝交織，形成一道螺旋光柱，直衝上方。
    魔影察覺到了危險。
    它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全身黑焰暴漲，雙手合十，一團毀滅性的能量在掌心凝聚。天地變色，空氣凝固，連時間都像是停了。
    它要發動終結一擊。
    林戰和慕婉卿同時抬頭。
    他們的氣息完全同步，劍意與仙力達到頂峰。
    “就是現在——”
    林戰的劍尖指向魔影心口，慕婉卿的三重仙雷升至頭頂。
    兩股力量即將合流。
    魔影的黑焰也已推至極限。
    雙方的距離隻剩十丈。
    林戰的左手因用力過度而顫抖，劍身上的血順著刃口滴落。
    慕婉卿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混著雷光，在她指尖匯聚成一點刺目的白芒。
    他們的影子被遠處的火光照亮，投在崩裂的地麵上，像兩座不肯倒下的碑。
    劍與雷同時升起。
    魔影的雙掌向前推出。
    兩股力量在半空對撞前的最後一瞬——
    林戰的鴻蒙道印突然爆發出一道銀光，直射魔影胸口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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