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柄上的血已經幹透，裂紋順著金屬蔓延，像蛛網一樣爬滿整把劍。
    林戰站在穀口，腳下的地麵還在震動。那股轟鳴聲越來越近，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從葬仙穀深處往這邊衝。他沒動，隻是握緊了手裏的劍。慕婉卿靠在他身後，呼吸微弱，右臂垂著，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突然，他的胸口猛地一震。
    不是外麵的震動，是體內。
    一股熱流從心口炸開，直衝腦門。他按住眉心，鴻蒙道印開始發燙，像是要燒穿他的骨頭。眼前一黑，陰陽瞳自動開啟。視野裏，經脈中原本淡金色的靈力正在翻湧，被一道猩紅的血流強行擠開。那血流如同活物，在血管裏奔騰，一路衝向四肢百骸。
    他咬牙，額頭青筋暴起。
    這不是第一次感受到這股力量，但從來沒有這麽強。以前每次魔血躁動，他都會死死壓住，怕失控傷人。可現在，壓製隻會讓他更慢、更弱。追兵的腳步聲已經穿過禁製區，火光映在霧麵上，越來越亮。
    不能再逃了。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皮膚下隱隱有紅光遊走，像血管裏燃起了火。他想起很久前在萬道劍宗藏書閣裏看到的一段殘卷——血祖，並非外敵，而是遠古時代被封印的本源意誌。它不屬於神，也不屬於魔，它是輪回本身的一部分。
    而他重生時覺醒的鴻蒙道印，似乎與之有著某種聯係。
    “如果你也在等一個機會……”他閉上眼，聲音低得隻有自己能聽見，“那就別再藏著了。”
    他鬆開了壓製。
    刹那間，體內的魔血如洪水決堤。骨骼發出哢哢聲響，肌肉撕裂又重組。他的皮膚開始龜裂，滲出細密的血珠，又被體內升騰的熱氣蒸幹。整個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每一寸神經都在尖叫。
    慕婉卿察覺到不對勁，想上前扶他，卻被一股勁風掀倒在地。她撐起身子，看見林戰單膝跪地，雙手撐在地上，黑發無風狂舞，背後隱約浮現出一道模糊的虛影——披著長袍，肩扛巨刃，渾身染血。
    她張了張嘴，沒喊出聲。
    林戰喉嚨裏滾出一聲悶哼。他感覺有另一個意識在靠近，冰冷、古老、充滿殺意。那是血祖的殘魂。它沒有說話，但它在試探，在觀察這個承載它血脈的人是否值得聯手。
    林戰抬起手，指尖劃破掌心，鮮血滴落。
    他低聲念出一段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從哪學來的：“以血為契，以命為引，不求長生，隻求一戰！”
    最後一個字落下，眉心的殘月印記驟然爆發出赤光。那道虛影猛然清晰了一瞬，隨即融入他的身體。
    三股力量終於交匯——神魔道體的霸體之力、鴻蒙道印吞噬轉化的能量、血祖殘魂帶來的遠古戰意，在他體內形成一股漩渦。疼痛沒有消失，反而更劇烈了，但他挺住了。
    他慢慢站起來。
    腳下一踏，地麵炸裂。碎石飛濺中，他轉身一把將慕婉卿拉到身後。她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林戰抬起了劍。
    劍身上的崩痕正在愈合，一道流動的血光沿著劍脊遊走，最後與劍尖凝聚的紫氣融為一體。
    遠處，追兵已至。
    九名仙皇強者列陣而立，身後跟著數十名真仙。為首的男子手持法則鎖鏈，冷聲道：“林戰，你已無路可退。交出鴻蒙道印，還可留全屍。”
    林戰沒回答。
    他隻是向前走了一步。
    空氣瞬間扭曲。那九名仙皇臉色齊變，同時掐訣結印。“九極誅仙陣！”法則鎖鏈騰空而起，化作九道金光封鎖四方空間，天地靈氣都被凍結。
    林戰依舊在走。
    第二步落下，他身影一閃，竟直接穿過陣法間隙，出現在一名仙皇麵前。對方還沒來得及反應，林戰一劍橫掃。
    劍氣裹挾血焰與紫氣，轟然炸開。
    那名仙皇當場爆體，血肉橫飛。其餘人齊齊後退，有人噴出一口血，手中法寶寸寸斷裂。
    林戰站在原地，周身繚繞著淡淡的血霧。他的雙眼一黑一紅，目光掃過剩下八人，聲音沙啞卻清晰：“我說過……老子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八人對視一眼，眼中首次浮現懼意。
    他們本以為林戰重傷瀕死，隻需收網即可。可此刻的他，明明氣息紊亂，甚至站都有些不穩，偏偏散發出一種讓他們靈魂戰栗的壓迫感。
    “撤！”為首之人厲喝。
    眾人迅速後退，不敢再攻。法則鎖鏈收回，陣法消散。火光漸漸遠去，霧中隻剩一片死寂。
    林戰緩緩放下劍。
    膝蓋一軟，差點跪倒。他撐住劍柄才沒倒下。全身骨頭像是碎成了渣，血祖的力量已經開始退去，留下的隻有透支後的虛弱。
    慕婉卿踉蹌著走到他身邊，伸手扶住他胳膊。她的手很涼，聲音也很輕：“你還好嗎？”
    他沒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遠處，葬仙穀的裂口依舊散發著死氣。石柱上的紅紋還在閃爍，一圈接一圈向外擴散。裏麵的轟鳴聲停了，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他知道，剛才那一戰驚動了什麽。
    他也知道，接下來的路，隻會更難。
    他扶著劍，一步步往穀口挪。每走一步，腳印都帶著血。慕婉卿緊緊跟在他身後，左手始終搭在他手臂上，生怕他突然倒下。
    離入口還有五步。
    林戰忽然停下。
    他抬頭看向穀內。
    黑暗深處，有一雙眼睛亮了起來。
    不是幻覺。
    那是一雙真實的眼睛，嵌在虛空中，冷冷盯著他們。
    林戰握緊了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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