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戰坐在地上，背靠著斷掉的石柱。他的手放在膝蓋上，掌心朝上，一塊灰白色的骨頭安靜地躺在那裏。這骨頭是從血蒼穹留下的請柬碎片裏發現的，當時夾在金光殘屑中，沒人注意。他撿起來時隻覺得它冷，不像普通遺骨，反而像一塊沉睡的鐵。
    他沒動它，隻是盯著看。眉心突然一跳，那枚藏在皮肉下的鴻蒙道印開始發燙。不是之前那種溫熱的修複感，而是像被火燎了一下，疼得他皺了下眉頭。他知道不對勁，這塊骨頭有問題。
    但他還是伸手碰了上去。
    指尖剛觸到骨麵，腦袋就像被錘子砸中。眼前一黑，耳邊響起低沉的轟鳴，像是遠古鍾聲從地底傳來。他的身體晃了晃，差點倒下。可他咬住牙，沒有縮手。他知道這種感覺——是記憶，別人的記憶，混著意誌和規則的殘片，強行往他識海裏衝。
    畫麵斷斷續續。
    一片廢墟天空裂開，無數神魔墜落。有人背對鏡頭站著，腳下踩著一條通往虛無的階梯。遠處有聲音在喊：“萬道歸一！唯有歸一，方可破劫！”話音未落，那人轉身，臉卻模糊不清。緊接著，一道血光掃過，所有景象崩塌。
    林戰猛地抽回手，喘了口氣。額頭全是汗，順著臉頰滑下來。他低頭再看那塊骨頭，發現表麵多了四個字——“萬道歸一”。不是刻上去的，像是從骨頭內部浮出來的，泛著暗金色的光。
    他盯著那四個字，心跳加快。這不是普通的銘文，是法則的投影，是某個存在用生命刻下的真言。他不明白意思，但身體本能地知道，這東西和他有關，和眉心的印記有關。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重新把手放回去。
    這一次，他主動引導鴻蒙道印的力量，從眉心緩緩流向指尖。那股暖流剛碰到骨頭，整塊骨突然震動起來，發出低頻嗡鳴。林戰感到一股巨大吸力從骨中傳出，像是要抽走他的神魂。
    他沒鬆手。
    反而加大輸出。金色的氣流順著經絡湧向手掌，包裹住殘骨。就在接觸的一瞬，眉心猛然爆開一陣劇痛。鴻蒙道印脫離控製，自行衝出體外，化作一彎殘月狀虛影，懸在他頭頂。
    殘月旋轉，灑下金光，將整塊骨頭籠罩其中。
    哢的一聲輕響，骨頭出現裂紋。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迅速蔓延。不到三息，整塊骨頭碎成粉末，卻被金光托住，沒有落地。那些粉末開始燃燒，變成細密的金絲，被殘月吸入。
    林戰整個人僵住。他能感覺到，那股力量正在反向灌入自己體內。不是順著經絡走，而是直接穿透髒腑，直奔眉心。他的意識被推著往後退，仿佛有一扇門在他腦子裏打開。
    門後有聲音。
    古老，沙啞，帶著無法形容的威嚴。
    “你……終於來了。”
    林戰想說話，發不出聲。他隻能聽。
    “神魔同源，非敵非友。你所修之體，本為禁忌。然天地將傾，唯此道可存一線生機。”
    話音落下，眉心炸開一道洪流。金光順著血脈衝遍全身。林戰的身體開始顫抖，皮膚下浮現出淡金色紋路，像河流一樣緩緩流動。每一道紋路經過的地方，舊傷自動愈合，斷裂的經絡重新接續。
    他原本因戰鬥而枯竭的氣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肌肉繃緊，骨骼發出輕微爆響，像是在重組。他的呼吸越來越慢，到最後幾乎停了下來，但心跳卻越來越強，一下一下，震得胸口發麻。
    鴻蒙道印吸收完最後一絲金線，緩緩縮回眉心。那枚印記不再閃爍，而是凝成實體般的半透明狀，形狀仍是殘月，但內部有星點流轉，像藏著一片微縮星空。
    林戰睜不開眼，意識沉在深處。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神魔道體，初成。”
    一句話落，體內所有能量驟然歸位。原本散亂的神魔血氣開始自發循環，一圈一圈，速度越來越快。他的體溫升高，體表蒸騰起淡淡白霧，又被某種無形力量壓回體內。
    這一刻，他的體質變了。
    不再是單純的強化肉身，也不是簡單的雙屬性融合。而是從根源上，重構了生命形態。神族的純淨之力與魔族的不滅之性，在鴻蒙道印的調和下，真正融為一體。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慢慢找回對外界的感知。
    風還在吹，沙粒打在臉上。插在地上的劍微微顫動，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他依舊坐著，姿勢沒變，連手指都沒動一下。但氣息完全不同了。
    之前是鋒利如劍，現在是深不見底。哪怕不動，也能讓人感覺到壓迫。
    他不知道的是，在十裏之外的一處山洞中，血蒼穹正與一人低聲交談。
    “三天後神都開啟，他會來嗎？”一個低沉的聲音問。
    血蒼穹冷笑：“他一定會來。我就是要他來。一個沒有身份的野狗，敢踏進神域大門，就該知道後果。”
    那人點頭：“我已經在葬仙穀布好陣眼，隻等他踏入南門，立刻啟動封印。”
    兩人說完，身影消失。
    而廢墟中，林戰的手指忽然動了一下。
    他仍閉著眼，但耳朵微微轉了個角度，像是捕捉到了什麽風中的字眼。
    葬仙穀。
    這三個字在他意識裏停留了一瞬，又悄然散去。
    他沒有反應，也沒有醒來。
    可插在地上的劍，劍尖突然向下沉了半寸，沒入堅硬岩層，如同被無形之力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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