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戰的手指還搭在那道裂痕邊緣，指尖傳來微微的震顫。風無垢的靈劍懸在空中，青光微弱卻穩定，像一盞不滅的燈。
    他閉著眼，呼吸沉重，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從鐵水中撈出一口氣。左肩脫臼的位置火辣辣地疼，但他沒動。身體被壓得幾乎貼地，金鏈纏繞全身，七十二件至寶的氣息如山般壓下。
    可他的心靜了下來。
    眉心處那點微光還在跳動，鴻蒙道印緩緩旋轉，像一口深井，將四周逸散的道痕一點點吞入。這些規則碎片來自那些鎮壓他的至寶，常人無法察覺，但道印能抓到它們的軌跡。
    一道、兩道……每一件寶器釋放的力量都有細微差別。有的剛猛，有的陰柔，有的帶著寒意，有的蘊含雷息。林戰用殘存的感知力去分辨，把它們一條條理清，如同在黑暗中摸出一根根絲線。
    東南方向的符文又慢了半拍。
    這一次他捕捉得更清楚。那道符文的能量流轉不像其他八道那樣順暢，每次輪轉到那個位置時，會有極短的停滯。金鏈也在那一側略顯黯淡，像是供能不足。
    這不是偶然。
    他想起前世在神界看過的一卷古籍。那時他還未遭圍殺，身為鴻蒙法神，曾翻閱過上古陣道殘篇。裏麵提到過一種布局手法——主樞偏移。
    真正的陣眼，往往不在最亮的地方。
    南方高空的“誅”字石碑光芒最強，但它隻是最終封印的觸發點。真正掌控整個大陣運轉的核心，應該藏在東西兩側高台之間的虛空夾角裏。
    那裏是能量傳導的盲區，也是所有符文交匯的死角。
    林戰睜開眼，藍光在瞳孔深處閃了一下。
    他抬起右手，動作緩慢而艱難。指尖沾著血，在空中輕輕劃出一道弧線，模擬某種頻率的震動。然後他催動一絲鴻蒙道印之力，順著這道軌跡，向那片虛空投射出一縷極細的道痕回流。
    時間仿佛停了一瞬。
    下一刻，東南方向的符文猛地閃爍一次，整個大陣的能量流動出現了萬分之一息的紊亂。
    就是這裏！
    林戰心頭一震。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判斷沒錯。那片三丈高的虛空中，藏著陣法真正的核心節點。
    但緊接著，東側高台上的男子冷聲開口：“加強東南方位壓製！”
    令旗揮下，金鏈驟然收緊，一股更強的壓力轟然砸落。林戰身體一沉，膝蓋直接陷進地麵半寸，嘴角再次溢出血絲。
    他知道，對方已經察覺到了異常。
    可他已經不在乎了。
    他抬頭看向空中那柄靈劍，聲音低啞卻清晰：“找到了。”
    靈劍輕輕震顫，像是回應。
    林戰盯著那片虛空，一字一句說道：“陣眼在東、西兩台之間三丈高處，九道符文交匯的盲區。隻要毀掉那一點，整座大陣就會失衡。”
    話音落下，他的目光穿過層層封鎖，落在那片區域。
    那裏什麽都沒有，隻有一片扭曲的空氣。
    可他看得見。鴻蒙道印讓他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一道青銅色的印記懸浮在那裏，靜靜旋轉，與九道符文相連，像是一顆心髒，控製著整個大陣的跳動。
    更重要的是，那枚青銅古印旁邊，站著一個人。
    身穿星辰戰甲，身形挺拔，雙手負後，一動不動。那人沒有出手，也沒有說話，但從他身上散發的氣息來看，他已經和大陣融為一體。
    他是守護者。
    專門為陣眼而設的存在。
    林戰咬緊牙關。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強行衝擊那個位置，等於正麵挑戰整個聯軍的核心防禦。哪怕他現在能動，也絕不可能輕易靠近。
    更別說他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
    但他沒有退縮。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心全是血和裂痕。可這雙手，曾經執過萬道之劍，斬過神魔頭顱。
    “老前輩。”他低聲說，“我們還得再撐一會兒。”
    空中靈劍嗡鳴一聲，青光屏障微微波動，似乎在回應他。
    林戰閉上眼，開始計算。
    每一波鎮壓的間隔時間，金鏈收緊的節奏，九道符文輪轉的順序，還有那位守護者的氣息變化。他在等，等一個機會。
    哪怕隻有一次眨眼的時間。
    隻要那枚青銅古印暴露在無防護狀態下，他就敢拚死一擊。
    他不怕死。
    他怕的是還沒破局就倒下。
    時間一點點過去。陣外，西側女子依舊握著赤紅令牌，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林戰的方向。
    她看到林戰睜眼的那一刻，眼神變了。不再是血紅，也不是絕望，而是一種冷靜到極致的決斷。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她知道，這個人還沒有認輸。
    而在戰場中央，林戰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他感覺到鴻蒙道印在吸收更多的道痕，體內有極其微弱的力量在恢複。雖然不足以讓他站起來，但足夠支撐他繼續觀察，繼續等待。
    風無垢的殘魂仍在堅持，劍身的裂紋更深了，青光也比之前暗了許多。但它沒有消失。
    林戰知道，這位老前輩不會丟下他。
    就像他不會放棄破陣一樣。
    他再次睜開眼，目光鎖定那片虛空。
    三丈高，東西兩台之間，九道符文交匯的死角。
    陣眼就在那裏。
    隻要毀掉它，這大陣就不攻自破。
    他抬起右手，指尖輕輕碰了碰靈劍的劍身。
    “等我。”
    靈劍微微一震，青光忽明忽暗。
    林戰深吸一口氣，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識海。他要用剩下的每一絲感知力，去捕捉下一個破綻。
    他知道，大戰隨時會來。
    他也知道，自己隻能有一次機會。
    他的手指慢慢收緊，指甲嵌進掌心。
    血順著指縫流下，滴落在地麵，發出輕微的聲響。
    那聲音很輕，但在這一刻，像是敲響了戰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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