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鏈合圍的刹那，林戰的手指還扣在那道裂痕上。
    他的膝蓋壓著地麵，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響聲。七十二件至寶同時鎮壓，九枚符文輪轉不息，空氣像鐵水一樣灌進肺裏。每一次呼吸都撕開一道新的傷，血從額頭流下，滑過眉心，滴落在掌心。
    就在意識快要散去的時候，他感覺到手裏的劍動了。
    那柄由風無垢殘魂所化的靈劍，原本沉寂如死鐵，此刻卻微微震顫起來。一道青光自劍身浮現，不刺眼，也不熾烈，隻是溫和地亮起，像是夜風中搖曳的一點燈火。
    這光沒有驅散大陣的威壓，也沒有擊碎金鏈，但它照進了林戰的眼底。
    緊接著，一個聲音在他腦海響起。
    “林戰。”
    是風無垢的聲音，低沉卻不虛弱，帶著熟悉的嚴厲。
    “你還記得萬道劍宗的誓言嗎？”
    林戰的瞳孔猛地一縮。
    記憶翻湧上來。那一年他剛入劍宗，站在千人試煉台上，麵對無數質疑的目光，握緊手中木劍，一字一句說出——
    “執劍問心，寧折不彎。”
    那時他瘦弱、孤苦，被人嘲笑是凡界來的野種。可他站住了。
    現在呢？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甲斷裂，指尖染血，身體被壓得幾乎貼地。但他還沒有倒。
    “你不是魔。”風無垢的聲音繼續傳來，“你是林戰。是我萬道劍宗的弟子。”
    林戰的喉嚨動了一下。
    他咬破舌尖，劇痛讓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一瞬。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他卻沒有抬手去擦。
    右手猛然收緊，將靈劍牢牢握在掌心。
    “你說得對。”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我是林戰。”
    話音落下，眉心處那點微光再次閃現。鴻蒙道印輕輕跳動，一絲極細的暖流順著眼竅流入識海。
    這不是反擊的力量，而是一縷支撐。
    就像快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林戰緩緩抬起頭。
    血紅的眼中，藍光開始浮現。起初隻是一點，接著擴散成一片。那光芒並不耀眼，卻堅定無比，仿佛穿透了層層封鎖，直視大陣之外的天空。
    他能感覺到體內的變化。血祖意誌依舊存在，那種狂暴的殺意仍在經脈中奔湧，但已經不再完全占據主導。他的意識回來了，雖然虛弱，但清晰。
    “別鬆手。”風無垢的聲音再度響起，“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本心。”
    林戰點頭。
    他知道現在不能動，也不能攻擊。九極封魔陣已經閉合，任何劇烈動作都會引來更強的反噬。他必須等，必須觀察。
    目光掃過四周。
    九道符文懸於虛空，呈環形分布，每一道都在釋放鎮壓之力。金鏈交錯成網，將他困在中央。七十二件至寶靜靜懸浮，各自占據方位，彼此呼應，構成完整的壓製體係。
    但這套陣法再嚴密，也總有破綻。
    林戰閉上眼，用僅存的感知力去捕捉那些細微的波動。
    他發現，東南方向的符文運轉略慢半拍。
    那一處的金鏈也比其他地方暗淡一些。
    還有南方高空的“誅”字石碑，雖然光芒最盛，但它的能量輸出極為穩定，幾乎沒有起伏——這意味著它負責的是最終封印，而非實時調控。真正的陣樞節點，應該在東西兩側的高台。
    想到這裏，他睜開眼。
    藍光更亮了些。
    陣外，東側高台上的男子冷聲下令：“加大壓力，我要看到他徹底跪下！”
    他手中的青色令旗猛然揮下。
    頓時，所有金鏈同時收緊，一股更強的壓迫力轟然降臨。林戰的身體一沉，左肩哢嚓一聲，明顯脫臼。
    但他沒有叫出聲。
    右手依舊緊握靈劍，左手撐住地麵，硬生生扛住了這一波衝擊。
    就在這時，風無垢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能幫你擋一次。”
    林戰心頭一震。
    “你的殘魂……”
    “別廢話。”風無垢打斷他，“我說過，劍修護道，生死無悔。”
    話音未落，靈劍突然脫離林戰的手掌，自行飛起三尺，劍尖朝天，青光暴漲。
    一道無形屏障瞬間展開，籠罩林戰全身。
    下一秒，新一輪鎮壓降臨。
    這一次的力度遠超之前，整片戰場的地表轟然塌陷，裂縫中噴出熾白氣流。若是林戰獨自承受，恐怕當場就會被碾成肉泥。
    但有了那層青光屏障，壓力被分走三成。
    林戰的身體晃了晃，吐出一口血，卻沒有再下沉。
    他抬頭看向空中那柄劍。
    劍身已出現裂紋，青光也在減弱。風無垢的殘魂正在消耗自己。
    “夠了！”林戰低吼，“不要再用了！”
    “閉嘴。”風無垢的聲音變得虛弱，卻依舊強硬，“我比你清楚自己的極限。”
    林戰咬牙。
    他知道風無垢的性格。一旦決定的事，沒人能勸動。
    而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這短暫的喘息，看清更多。
    他重新閉眼，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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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鴻蒙道印仍在跳動，頻率越來越穩。它似乎也在適應這場壓製，並悄然吸收著周圍逸散的道痕。
    這些道痕來自七十二件至寶，是它們釋放鎮壓之力時泄露的規則碎片。普通人無法察覺，但鴻蒙道印可以吞噬。
    一絲絲微弱的能量開始回流體內。
    雖然不足以修複傷勢，但足夠讓他保持清醒。
    時間一點點過去。
    陣外，西側女子一直盯著林戰的方向。
    她看到林戰從單膝跪地到緩緩抬頭，看到他眼中血色退去，藍光浮現，甚至看到他嘴角動了動，像是在和誰說話。
    但她什麽都沒說。
    手中的赤紅令牌，始終沒有全力催動。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做。或許是因為那一眼藍光讓她想起了誰，又或許，她隻是不願相信——一個能引動諸天聯手圍殺的人，真的已經徹底入魔。
    而在戰場中央，林戰終於睜開了眼。
    他的目光穿過金鏈，落在東南方那道運轉稍緩的符文上。
    找到了。
    那裏，就是陣法流轉的一個薄弱點。隻要能打破一處符文，就能擾亂整個節奏。
    但他現在動不了。
    身體太重，每一寸肌肉都被壓製，連抬手都困難。唯一的希望，是風無垢的殘魂還能撐多久。
    “老前輩……”他低聲開口，“接下來，可能還需要你。”
    空中靈劍輕輕震顫了一下，像是回應。
    林戰深吸一口氣。
    他知道接下來會更難。他可能會再次瀕臨崩潰，甚至意識徹底湮滅。
    但他不會再低頭。
    他抬起右手，指尖輕輕觸碰劍身。
    “我們，一起破局。”
    靈劍嗡鳴作響，青光最後一次亮起，照在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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