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戰的手指抽動了一下。
    風無垢已經衝到他身邊，單膝跪地，一手扶住他的肩膀，另一手按在他眉心。她能感覺到那枚印記正在瘋狂旋轉，像要撕開他的頭顱。她的掌心發燙，靈力順著指尖湧出，強行壓向那股暴亂的力量。
    林戰的身體還在顫抖。
    皮膚下的紋路仍在爬行，黑中帶血，像是活物在皮下掙紮。風無垢咬牙，將最後一絲靈力注入。她的臉色瞬間蒼白，嘴唇幹裂，呼吸變得急促。但她沒有停手。
    她盤坐在林戰身後，雙手迅速結印。
    一道微弱的光從她掌心升起，化作九個光點，圍繞林戰緩緩轉動。光點連成環，再連成陣，正是“九轉歸元陣”。這門秘術她早已不常用，如今用出，全靠本能支撐。靈力一縷縷抽出，通過陣法導入大地，將林戰體內紊亂的能量一點點引出、淨化。
    林戰的呼吸開始平穩。
    胸口起伏不再劇烈，心跳也逐漸恢複節奏。可風無垢的臉色卻越來越差。她的手臂開始發抖，指尖滲出血絲，那是靈力透支的征兆。她知道不能再撐太久，但隻要還有一口氣，就不能停下。
    她看到林戰左臂上的黑紋正在減退。
    原本猙獰扭曲的詭臂痕跡，開始被一層淡淡的金光覆蓋。那金光如水流般蔓延，所過之處，血色消散，骨骼發出輕微的鳴響。肌肉重組，經脈修複，整個身體在無聲中完成蛻變。
    風無垢嘴角溢出一縷血。
    她沒有擦，隻是把最後一點靈力全部壓進陣法。九個光點猛然亮起，隨即熄滅。陣法完成。林戰體內的能量終於歸於平靜，道印停止了狂轉，沉入眉心深處。
    她低頭看了林戰一眼。
    他還躺在地上，但氣息已穩。她想伸手碰一下他的臉，手抬到一半，力氣耗盡，整個人向前傾倒。她沒能落地，身體被一股無形之力輕輕托住，緩緩放平在一旁的碎石上。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
    最後看到的，是林戰臉上那一道道褪去血色、轉為金紋的印記。她閉上了眼睛，陷入沉睡。
    天光微亮。
    葬神淵邊緣的風依舊冷硬，吹不動地上的兩人。時間過去多久，沒人知道。隻知這片死寂之地，終於有了一絲生機。
    林戰的眼皮動了。
    先是微微顫，接著緩緩睜開。視線模糊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聚焦。他看到了頭頂灰蒙的天空，裂開幾道縫隙，透下些許光。
    他側過頭。
    風無垢躺在旁邊，臉色蒼白，呼吸微弱。她的手還保持著結印的姿勢，指尖泛白，掌心殘留著一絲未散的靈光。他盯著那雙手看了很久，忽然明白發生了什麽。
    他撐著地麵坐起來。
    動作很慢，但每一下都穩。他低頭看自己的手臂，左臂上的詭異黑紋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密布全身的金色紋路。那些紋路安靜地伏在皮膚下，像沉睡的龍鱗。他抬起手，握拳，再鬆開。力量回來了，而且比之前更強。
    他摸了摸眉心。
    道印溫順地回應著他的觸碰，不再躁動。那枚殘月形的印記如今泛著淡淡金光，仿佛重新凝聚過。他知道，自己的道體已經穩固，不再是隨時可能崩解的狀態。
    他站起身。
    雙腿有力，筋骨如鐵。他環顧四周，還是葬神淵邊緣，碎石遍地，空氣凝滯。遠處深淵依舊吞吐著黑霧，但他已不再感到壓迫。他知道，自己變了。
    他走回風無垢身邊，蹲下。
    伸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她的皮膚冰涼，唇角幹裂，眉頭微微皺著，像是在承受某種痛苦。他看著她，聲音沙啞：“這一次……是你救了我。”
    他沒有再多說什麽。
    隻是將她小心扶起，背到身後，一步步走到一塊凸起的岩石下。他把她放平，用外袍蓋住她的身體，又檢查了一遍她的氣息。還算平穩，隻是靈力枯竭，需要長時間恢複。
    他坐在她旁邊，沉默了很久。
    腦子裏閃過很多畫麵——詭臂失控時的劇痛，意識被撕裂的感覺，還有那個站在星河盡頭的背影。他曾懷疑自己是誰，是林戰，還是血祖的容器？但現在，他清楚了。
    他是林戰。
    哪怕體內流淌著神魔血氣，哪怕眉心藏著鴻蒙道印，哪怕左臂曾被詭物占據，他依然是那個從凡界走出來的少年。他不會被任何力量奪走意誌。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
    金紋在皮膚下微微發光，那是黃金神魔體的標誌。神族的不朽，魔族的再生，人族的意誌，三者融合，鑄就新的道基。他不會再失控，也不會再讓任何人替他承擔代價。
    他想起風無垢衝過來時的樣子。
    滿臉焦急，手中握劍，腳步不停。她本可以不管，可以選擇退走，但她來了。她用自己的命，換他一線生機。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
    “欠你的，老子用命還。”
    說完這句話，他鬆開手，站起身。
    雙眸一黑一紅，恢複原色，但眼神已不同。少了戾氣，多了沉穩。他抬頭看向葬神淵深處，那裏黑霧翻湧，隱約傳來廝殺聲。大戰還未結束，敵人還在逼近。
    他活動了下手腕。
    掌心劃過一道金痕，空氣中響起細微的裂音。他的身體已經準備好，意誌也已堅定。他不會再倒下，也不會再讓同伴替他擋刀。
    他最後看了一眼沉睡的風無垢。
    確認她無礙後，轉身朝深淵方向走去。腳步堅定，一步比一步更重。地麵在他腳下微微震動，碎石彈起又落下。
    他走出十步，忽然停下。
    右手抬起，五指張開。金光從掌心浮現，凝聚成一把虛影長劍。劍身無鋒，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這是黃金神魔體與鴻蒙道印共鳴後的新力量，尚未命名，但已鋒利無比。
    他握緊劍柄，向前邁出第十一步。
    腳落下的瞬間，遠處黑霧中突然射出一道血光，直撲他後心。他沒有回頭，左手往後一揚，金紋順著手臂竄出，在空中化作一麵光盾。
    血光撞在光盾上，炸開一團紅霧。
    他依舊沒回頭，隻是低聲說：“下次，別偷偷摸摸。”
    話音落下，他繼續前行。
    身後岩石下，風無垢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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