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無痕的耐心如同北境的冰川，冷硬而持久。
    在確認了通過輸送靈植接近初一小築的可能性後，他並未急於行動。
    他需要等待一個最自然、最不會引人懷疑的時機，同時，他也在不斷完善著自己的偽裝與計劃。
    他注意到，百草園每隔半月，會向初一小築外圍的“沁芳苑”輸送一批特定的觀賞性與淨化性兼具的靈植。
    沁芳苑並非初一小築核心，但與其僅一牆之隔，是初一小築外圍陣法的一部分，負責過濾和純化流入小築的靈氣與環境。
    能進入沁芳苑進行更換和照料靈植的雜役，需要經過比普通雜役更嚴格的背景核查，並且通常由固定的、信得過的老雜役負責。
    這是一個挑戰，也是一個機會。
    月無痕開始有意識地展現他在照料靈植方麵的“天賦”。
    他並非大幅度提升靈植品質，那太過顯眼，而是通過極其精微的靈力操控和對植物習性的精準把握，讓他負責的“凝露花”長勢明顯優於其他人負責的片區，花朵更加飽滿，香氣更加清冽。
    這種差異並非質變，卻在日積月累的對比中顯得格外突出。
    百草園的築基執事很快注意到了這個沉默寡言卻手腳麻利、成果顯著的“墨痕”。
    在一次例行巡查時，執事駐足在月無痕打理的凝露花田前，滿意地點點頭：“墨痕，你這些花兒照料得不錯，可是有什麽訣竅？”
    月無痕墨痕）連忙放下藥鋤，恭敬地行禮，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靦腆與誠懇：“回執事，晚輩不敢當。隻是早年流浪時，跟一位老藥師學過些粗淺的蘊靈培元之法，加之對這些花草心存喜愛，便多用了幾分心思，實在談不上訣竅。”
    他這番不居功的態度更是贏得了執事的好感。
    執事捋了捋短須，道：“嗯，不驕不躁，心思細膩，是塊照料靈植的好料子。下個月沁芳苑那邊要更換一批‘淨塵蘭’，原本負責的李老頭年紀大了，精力不濟，你到時候跟著去搭把手，學著點。”
    月無痕心中波瀾不驚，麵上卻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多謝執事栽培！晚輩一定用心學習！”
    目標，又近了一步。
    ……
    初一小築內，沈初一的“凝露訣”修煉漸入佳境。
    在沈危的引導和她自身劍魄之力的輔助下，她已經能夠穩定地凝聚出品質極高的靈露，甚至開始嚐試著控製靈露的大小、形狀，以及其中蘊含生機的濃淡。
    這一日，她突發奇想，沒有將凝聚出的靈露用來澆灌花草，而是小心翼翼地控製著它，懸浮在自己掌心之上。
    那滴靈露晶瑩剔透，內部仿佛有月華流轉，散發著令人心曠神怡的純淨氣息。
    她看著這滴漂亮的露珠，心中忽然萌生了一個念頭：【如果……如果能把它變得像鏡子一樣，能照出東西，會不會更好玩？】
    這個念頭一起，她眉心那劍魄雛形便微微發熱，一股更加凝練的意念自然而然地融入到她操控靈露的靈力之中。
    她並未刻意去改變什麽，隻是順著那種“讓它變得更完美”的感覺去引導。
    奇跡發生了！
    那懸浮的靈露開始緩緩變形，表麵變得無比光滑平整，仿佛真的化作了一麵微縮的、由水波凝聚而成的鏡子！
    更令人驚異的是，鏡麵之中映出的並非她的小手，而是一片朦朧的、不斷流轉的純淨光華，光華之中。
    隱約可見一絲絲極其細微、卻玄奧無比的銀色紋路在生滅、組合，仿佛在演繹著某種天地至理！
    這麵“水鏡”散發出的氣息，不再是簡單的生機，而是帶著一種洞徹虛妄、映照真實的道韻！
    【哇！真的變成鏡子了！】
    沈初一驚喜地看著掌心這麵奇異的小鏡子，覺得好玩極了。
    她試著晃動小手，鏡麵中的純淨光華也隨之流轉，那些銀色紋路變幻得更加迅速，散發出迷人的光彩。
    她並不知道，這無意間的舉動，已然觸及了“造化”與“映道”的至高領域邊緣。
    那水鏡中的銀色紋路，正是她自身劍魄本源道韻的一絲極其微弱的顯化！
    就在沈初一玩心大起，試圖讓水鏡映照出旁邊一朵小花時，異變再生！
    或許是這麵蘊含了一絲本源道韻的水鏡與籠罩初一小築的防護陣法產生了某種未知的共鳴。
    也或許是月無痕那隱匿在遠處、如同毒蛇般窺探的意念過於專注，觸及了某種冥冥中的警戒線。
    “嗡——！”
    初一小築外圍的陣法，其中一道專門用於探測惡意與高階隱匿的禁製，毫無征兆地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尖銳的嗡鳴！
    雖然這嗡鳴瞬間就被陣法自身平複，並未引起太大動靜，但卻如同一根鋼針，猛地刺入了正在淩雲殿中處理事務的沈危的心神！
    “嗯？！”沈危猛地抬頭，眼中厲芒爆射！身影瞬間從原地消失！
    幾乎在同一時間，初一小築內，正玩著水鏡的沈初一也被那突兀的嗡鳴嚇了一跳，小手一抖，掌心的水鏡“噗”地一聲碎裂開來，化為點點帶著瑩光的水汽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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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茫然地抬起頭，看向陣法波動的方向，小臉上帶著一絲困惑和些許不安。
    【剛才……是什麽聲音？】
    守在穀外的元嬰女長老和暗處的護衛瞬間現身，如臨大敵，神念如同水銀瀉地般掃過四周，卻一無所獲。
    沈危的身影出現在初一小築上空，臉色陰沉如水。
    他強大的神念仔細地掃描著每一寸空間，陣法、草木、甚至流動的靈氣，都沒有發現任何外來者的蹤跡。
    “剛才怎麽回事？”沈危降落到妹妹身邊，將她護在身後，沉聲問道。
    “回少宗主，是‘鑒邪禁製’被觸動了，但……並未捕捉到任何實體或靈力殘留，波動來源也無法鎖定，仿佛……隻是陣法自身的偶然紊亂。”
    一名負責陣法的長老額頭冒汗，回稟道。
    這種情況極其罕見，鑒邪禁製極為靈敏，極少誤報。
    沈危眉頭緊鎖，心中的那份不諧之感愈發強烈。
    陣法紊亂？
    他絕不相信！
    聯想到之前巡查時那絲難以言喻的異樣，他幾乎可以肯定，有東西潛進來了！
    而且，隱匿手段極其高明，連鑒邪禁製都無法準確捕捉！
    是聖地的人？還是其他覬覦妹妹的勢力？
    他目光掃過一臉懵懂的妹妹，又看向她剛才站立的地方，那裏還殘留著一絲精純無比的水汽和若有若無的奇異道韻。
    “初一，剛才你在做什麽？”沈危蹲下身，語氣放緩問道。
    沈初一有些怯生生地指了指剛才水鏡碎裂的地方：“我……我把小露珠變成了鏡子，然後……然後就聽到‘嗡’的一聲，鏡子就碎了……”
    鏡子？
    蘊含道韻的水鏡？
    沈危心中一動，難道是因為初一無意間引動的力量層次過高，與陣法產生了幹涉？
    還是說……這力量，反過來照出了某種隱匿的存在？
    他無法確定，但危機感已提升至頂點。
    “加強警戒！啟動‘鏡花水月’幻陣覆蓋初一小築外圍三裏！沒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沈危冷聲下令，語氣不容置疑。鏡花水月陣並非強攻或強防陣法，而是製造大型幻境，混淆感知，是應對隱匿潛入的極佳手段。
    “是！”
    ……
    百草園中，正在給凝露花澆水的月無痕，動作幾不可查地微微一滯。
    就在剛才，他感覺到自己附著在初一小築外圍陣法節點上的一縷極其隱晦的探測神念，被一股驟然加強的、帶著迷幻波動力量瞬間絞碎、湮滅！
    “被發現了？不，應該隻是警惕性提升。”
    月無痕心中冷靜地分析，“是那沈危？果然敏銳。看來，計劃需要加快了。”
    他抬起頭，望向初一小築的方向，眼神幽深。
    雖然探測神念被毀，但在被絞碎的前一刹那，他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純淨至高的劍意波動，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活躍！
    仿佛有什麽東西，刺激了它的成長！
    “真是……令人期待啊。”
    他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的弧度。
    暗影與微光，在這看似平靜的玄天宗內，完成了一次無聲的碰撞。
    雖然未曾照麵，但較量已然升級。
    沈危築起了更堅固的壁壘，而月無痕，則在陰影中，磨礪著更致命的毒牙。
    風暴來臨前的壓抑，幾乎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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