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氏，肆鳳院。
    無人知曉靈霄門的雷霆震怒，琉璃氏內部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彌漫著另一種焦慮。
    阿四站在院中，向來沉靜溫和的臉上此刻滿是焦灼。她麵前懸浮著三隻晶瑩剔透的靈鴿，羽翼流光，眼神靈動，顯然非凡品。
    “去，不惜任何代價，打探小姐的下落。重點排查潮平方向，以及……先辦法打聽出靈霄長老雲決明以前常去的隱秘之地。”
    她指尖彈出一道道靈力，沒入靈鴿眉心，那是隋垂容的氣息影像和簡短的搜尋指令。
    靈鴿輕啄她的手心，旋即化作三道流光，迅疾無比地穿透院落上方的結界，消失在遠天。
    這已是阿四今日放出的第三批靈鴿。
    前兩批如石沉大海，毫無回音。雲決明修為太高，他若有意隱匿行蹤，尋常探查手段根本無效。
    “阿四姑娘，”韓長老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臉上帶著疲憊和無奈，“從三春那丫頭醒了，但傷勢不輕，情緒激動，非要立刻出去尋垂容，老夫實在攔不住……”
    阿四猛地轉身，臉上的疲憊和焦急難以掩飾：“她傷勢未愈，怎能亂動？我去看看。”說著便要往外走。
    “阿四！”韓長老急忙叫住她，聲音帶著懇求，“你……你不能離開這院子。這是掌門嚴令，也是……也是為了你好。從三春那邊，老夫會讓靈淞和幾位女弟子看住她。”
    阿四腳步頓住，攥緊的拳頭指節發白。
    不能出院門……這是她永遠的枷鎖。
    往日有央央在，院中便是整個世界，她不覺有何不妥。可如今央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她卻隻能困在這方寸之地，依靠幾隻靈鴿去捕捉那渺茫的希望，這種無力感幾乎要將她逼瘋。
    “韓長老，”她聲音幹澀，“門中……當真一點辦法都沒有？長老們知曉那麽多秘境、遺跡，難道就沒有追蹤雲決明這等人物行蹤的法子？或者，”
    阿四深吸一口氣，猛地閉眼艱難說道：“能否……請掌門出關？”
    韓長老苦笑搖頭：“掌門此次閉關衝擊瓶頸，事關重大，閉關前設下嚴令，非滅門之禍不得驚擾。至於追蹤雲決明……談何容易。他輩分太高，修為深不可測，行蹤向來飄忽。如今唯一能確定的是，他與垂容在一起，且垂容暫無性命之憂——以他的身份，不至於對一個小輩下殺手。或許……另有隱情。”
    “隱情？”阿四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什麽隱情？”
    韓長老欲言又止，最終歎道：“此事老夫也僅是猜測。雲決明早年本命法器受損，道基有虧，並非秘密。他帶走垂容，或許……與垂容特殊的體質，或者琉璃氏的某樣東西有關。”
    阿四心頭一緊。央央的道損鼎爐體質已被公開，難道是因此被盯上？還是說……央央身上還有連她都不知道的秘密？
    “李長老和其他幾位長老，似乎主張先將隋景行從水牢放出，穩定門內事務。”韓長老壓低聲音，眉間憂色更濃，“老夫雖極力反對，但如今垂容不在，掌門閉關，門內人心浮動，加之靈霄門虎視眈眈……壓力很大。”
    阿四眼神陡然轉冷：“隋景行背主忘恩，泄露小姐隱秘，罪不可赦。除非小姐或掌門親口赦免，否則誰也不能放他出來！韓長老，此事還需您多費心周旋。”
    “老夫省得。”韓長老點頭，“已加派可靠人手看守水牢。隻是……垂容一日不回，此事便一日難以徹底了結。阿四姑娘，若有垂容消息，務必第一時間告知。”
    送走韓長老，阿四獨自站在院中，望著結界外的天空，久久不語。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得格外孤寂。
    忽然，阿四轉身，走向側院那間禁錮著琉璃煉丹爐的屋子。
    爐中，白狐狐洛已然恢複了平靜。他不再衝撞爐壁，也不嚎叫，隻是安靜地蜷縮在爐底，那雙黑玻璃珠似的眼睛半闔著，仿佛在假寐。
    唯有身後那條蓬鬆的大尾巴，偶爾會極其緩慢地、不易察覺地輕輕擺動一下尖端。
    阿四隔著琉璃壁看他，眼神警惕而厭惡。這隻畜生來曆不明，心性難測，還曾傷害過央央。若不是央央離開前交代要親自處理，她早就……
    狐洛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視線，微微掀開眼皮，瞥了她一眼。眼神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近乎漠然的高傲，隨即又闔上。
    狐洛在等。
    等江潤玉的進一步指示，等一個脫困的契機，或者……等隋垂容回來。
    爐壁能阻隔大部分靈力和物理衝擊，卻阻隔不了他與江潤玉之間那特殊契約的微弱感應。他能感覺到江潤玉的焦慮、憤怒和絲絲殺意，也通過契約反向傳遞了一絲安好的訊息。
    此刻的平靜，是暴風雨來臨前的蟄伏。
    狐洛敏銳地覺察出了什麽。
    機會，或許就藏在接下來的變數之中。
    狐洛調整了一個更舒適的姿勢，將鼻子埋進蓬鬆的尾尖，徹底閉上了眼睛。
    耐心，是獵手最基本的素養。無論是為了脫困，還是為了完成潤玉的囑托，他都需要等待最恰當的時機。
    夜色，漸漸籠罩了琉璃氏重重疊疊的亭台樓閣，也吞沒了遠方靈霄門險峻的山峰。兩處燈火依次亮起，卻都透著一股沉重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