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小飄心中有雜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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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琰一頁一頁地翻看著,看著看著,他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筆記本裏的內容,從一開始的輕鬆愉快,慢慢變得壓抑和恐懼。在 2016 年 5 月 12 日的日記裏,林薇薇寫道:“今天王老師找我談話了,他說我最近成績下降了,讓我放學後去他辦公室補課。可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很不舒服。小飄讓我別去,說王老師不是什麽好人,可我不敢拒絕,他是老師啊。”
    王老師?蕭琰心裏咯噔一下,他想起小飄之前跟他說過,他們的美容美發課老師姓王,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平時對學生很嚴厲,而且總是喜歡盯著女生看。難道林薇薇的失蹤,跟這個王老師有關?
    蕭琰繼續往下翻,2016 年 5 月 15 日的日記:“我去王老師辦公室補課了,他根本沒給我講題,隻是一直問我家裏的情況,還想碰我的手。我很害怕,借口說要去廁所,跑回了宿舍。小飄看到我哭了,問我怎麽了,我不敢說,我怕王老師報複我。”
    2016 年 5 月 20 日的日記:“王老師又找我了,他說如果我不聽他的話,就不讓我參加實習,還說要把我的成績改成不及格,讓我畢不了業。我該怎麽辦?小飄讓我告訴家長,可我爸媽根本不管我,他們覺得我是個叛逆的壞孩子。我好害怕,我感覺自己像一隻被困在籠子裏的鳥,怎麽也飛不出去。”
    看到這裏,蕭琰的心裏已經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林薇薇的日記裏,充滿了對王老師的恐懼,這個王老師很可能對林薇薇做了什麽不軌的事情,而林薇薇的失蹤,或許就是因為她想反抗,或者是發現了王老師的什麽秘密。
    他繼續往下翻,日記的內容越來越簡短,字跡也越來越潦草,看得出來,林薇薇當時的精神狀態非常差。2016 年 6 月 3 日的日記,是最後一篇:“我知道了王老師的秘密,他根本不是什麽好老師,他在學校裏做了很多壞事。他威脅我,如果我敢說出去,就殺了我。小飄,我好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如果我不見了,你一定要幫我報警,一定要查明真相。”
    日記到這裏就結束了,後麵的幾頁都是空白。蕭琰拿著筆記本的手微微顫抖,他終於明白了小飄心中的雜念是什麽。小飄不僅僅是在為林薇薇的失蹤自責,她更懷疑林薇薇的失蹤和王老師有關,可她沒有證據,隻能把這份懷疑和恐懼埋在心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變成了揮之不去的雜念。
    蕭琰放下筆記本,拿起那枚銀色的項鏈吊墜。吊墜是一個小小的星星形狀,上麵刻著一個 “薇” 字,應該是林薇薇的名字。吊墜的鏈子有些生鏽,但星星的形狀依然清晰。蕭琰把吊墜攥在手裏,心裏五味雜陳。這枚吊墜,或許是林薇薇留給小飄的最後念想,也是她對這個世界的眷戀。
    他把照片、筆記本和吊墜小心翼翼地放回鐵盒子裏,然後站起身,朝著教學樓外走去。他知道,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他必須盡快把這個消息告訴小飄,還要想辦法找到王老師,查明林薇薇失蹤的真相。隻有這樣,才能徹底消除小飄心中的雜念,讓她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蕭琰走出教學樓,陽光已經升高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掏出手機,給小飄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小飄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聽起來還在哭。“蕭琰,怎麽樣了?你找到什麽了嗎?”
    “小飄,我找到東西了,” 蕭琰的聲音盡量放得溫柔,“一個鐵盒子,裏麵有林薇薇的照片、日記和吊墜。我想,我知道你心裏的雜念是什麽了,也知道林薇薇的失蹤可能和誰有關了。”
    電話那頭的小飄沉默了很久,然後傳來一陣壓抑的哭聲。“是王老師,對不對?” 小飄的聲音哽咽著。
    “是王老師,對不對?” 小飄的聲音在電話裏抖得像風中的枯葉,“我就知道…… 我當年就該跟你說的,可我不敢。”
    蕭琰靠在斑駁的教學樓牆壁上,指尖摩挲著鐵盒邊緣的鏽跡,聲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線:“你慢慢說,現在沒人能傷害你。”
    電話那頭傳來小飄吸鼻子的聲音,夾雜著窗外偶爾掠過的風聲。“那天林薇薇從王老師辦公室跑回來,眼睛腫得像核桃,我問她怎麽了,她隻說王老師要她‘聽話’。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王老師之前總找漂亮女生談話,有次我路過他辦公室,還聽見裏麵有女生的哭聲。可我沒敢多問,我怕……” 小飄的聲音突然斷了,像是被什麽東西卡住喉嚨,過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我怕我要是追問下去,下一個出事的就是我。”
    蕭琰閉了閉眼,眼前浮現出小飄蜷縮在出租屋角落的樣子 —— 她總說自己膽子小,可他知道,那不是膽小,是十八歲那年被恐懼碾碎的勇氣,成了後來 years 裏紮在心裏的刺。“你沒做錯什麽,” 他輕聲說,“那時候你也隻是個孩子。”
    “可我後來連報警都不敢。” 小飄的聲音帶著哭腔,“警察來學校調查的時候,王老師說林薇薇是因為偷了他的錢才跑的,還拿出了一張‘欠條’,上麵有林薇薇的簽名 —— 現在想想,那肯定是他偽造的。其他同學要麽怕惹麻煩,要麽收了他的好處,都跟著說林薇薇的壞話。我站在人群裏,看著王老師假惺惺地歎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從那以後,我每天都做噩夢,夢見林薇薇問我為什麽不幫她,夢見王老師拿著刀追我……”
    蕭琰攥緊了手裏的鐵盒,指節泛白。他能想象到小飄當年的無助 —— 一個來自農村的女孩,在陌生的城市裏,麵對老師的威脅和同學的孤立,除了沉默,似乎別無選擇。“現在不一樣了,” 他說,“我們有日記,有證據,我會幫你找到王老師,讓他說出真相。”
    掛了電話,蕭琰沿著走廊往王老師的辦公室走去。根據小飄之前的描述,王老師的辦公室在教學樓三樓最東邊的房間。樓道裏的台階布滿裂縫,每走一步都發出 “咯吱” 的響聲,像是隨時會塌陷。牆壁上的塗鴉越來越密集,有幾處甚至用紅色油漆寫著 “王胖子去死”“別碰我們” 之類的字眼,字跡歪歪扭扭,卻透著一股絕望的憤怒。
    走到三樓,蕭琰一眼就看到了掛著 “教師辦公室(302)” 牌子的房間。房門虛掩著,門縫裏漏出一股刺鼻的黴味,混合著淡淡的煙味。他推開門,裏麵的景象比美容美發教室還要破敗:辦公桌上堆滿了發黃的試卷和教案,抽屜被拉開,裏麵的文件散落一地;牆角的沙發已經褪色發黑,上麵沾著不知名的汙漬;窗戶玻璃碎了大半,冷風灌進來,卷起地上的紙屑,在房間裏打著旋。
    蕭琰走到辦公桌前,小心翼翼地翻看著桌上的文件。大多是十幾年前的教學計劃和學生名單,上麵的字跡模糊不清。他拿起一本泛黃的點名冊,翻到 2015 級美容美發班那一頁,小飄和林薇薇的名字赫然在列,旁邊還寫著王老師的批注 —— 小飄:“膽小,易掌控”;林薇薇:“叛逆,需管教”。看到 “易掌控” 三個字,蕭琰的胃裏一陣翻湧,他仿佛能看到王老師寫下這幾個字時,嘴角那抹令人作嘔的笑容。
    他繼續翻找,在辦公桌最下麵的抽屜裏,發現了一個上鎖的鐵櫃。鐵櫃上的鎖比之前的鐵盒還要老舊,蕭琰用軍刀撬了好幾下,才終於把鎖撬開。櫃子裏放著一疊厚厚的檔案袋,上麵貼著不同學生的名字。蕭琰拿起貼有 “林薇薇” 標簽的檔案袋,打開一看,裏麵除了林薇薇的入學申請表和成績單,還有一張被折疊起來的紙。
    他展開那張紙,是一張醫院的診斷證明,日期是 2016 年 5 月 20 日 —— 正是林薇薇日記裏提到王老師威脅她的那天。診斷結果寫著 “應激障礙”,醫生建議 “休學治療”。可檔案袋裏並沒有休學申請,反而有一張 “自願退學申請書”,上麵的簽名歪歪扭扭,明顯不是林薇薇的筆跡。
    蕭琰的心沉了下去。王老師不僅偽造了欠條,還偽造了退學申請書,甚至可能阻止了林薇薇去醫院治療。他繼續翻看其他檔案袋,發現有好幾個女生的檔案裏都有類似的 “自願退學申請書”,簽名各不相同,但都透著一股被迫的僵硬。其中一個女生的檔案裏,還夾著一張照片 —— 照片上的女生和林薇薇有幾分相似,站在王老師身邊,臉上帶著勉強的笑容,王老師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手指卻用力掐著她的皮肉。
    蕭琰把這些檔案袋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背包裏,這些都是王老師犯罪的證據。他站起身,準備離開辦公室,目光卻突然被牆上的一幅畫吸引住了。畫是用油畫顏料畫的,內容是一片漆黑的樹林,樹林深處有一個模糊的人影,看起來像是一個女孩。畫的右下角有一個簽名 ——“王建國”,正是王老師的名字。
    蕭琰走近畫,仔細觀察。畫的顏料已經開裂,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他突然注意到,畫的左下角有一個小小的標記,像是一個十字架。這個標記讓他想起了小飄之前說過的話 —— 林薇薇失蹤前,曾跟她說過要去 “十字架樹林” 找一個人。
    “十字架樹林” 是啟明技校後麵的一片樹林,因為樹林裏有一個用石頭搭成的十字架而得名。小飄說,那是她們以前經常去的地方,林薇薇還在那裏埋過一個 “時光膠囊”。蕭琰決定去十字架樹林看看,或許能找到更多關於林薇薇失蹤的線索。
    他走出教學樓,沿著學校圍牆往後走。圍牆外的雜草比裏麵還要茂密,沒過了他的胸口。他走了大約十分鍾,終於看到了一片茂密的樹林,樹林中間果然有一個用石頭搭成的十字架,十字架上刻著模糊的字跡,像是 “林薇薇之墓”。
    蕭琰的心跳瞬間加速,他快步走到十字架前,蹲下身仔細查看。十字架上的字跡已經被風雨侵蝕得模糊不清,但他還是能辨認出 “林薇薇” 三個字。他繞著十字架走了一圈,發現十字架旁邊的泥土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他蹲下身,用手撥開泥土。泥土很鬆軟,像是最近才被翻動過。他挖了大約三十厘米深,手指突然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他心裏一緊,小心翼翼地把那個東西挖出來 —— 是一個生鏽的鐵盒,和他在美容美發教室找到的那個一模一樣。
    蕭琰打開鐵盒,裏麵放著一本日記和一張照片。日記的封麵是黑色的,上麵沒有任何圖案。他翻開日記,裏麵的字跡和林薇薇之前的日記一模一樣,隻是內容更加壓抑和絕望。
    2016 年 6 月 5 日:“王老師把我關在辦公室裏,他說如果我敢說出去,就殺了我。我趁他不注意,跑了出來,現在在十字架樹林裏。小飄,我知道你會來找我,可你別來,王老師肯定在找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寫在日記裏了,王老師不僅對我做了那種事,還對其他女生做了同樣的事。他把那些女生的‘證據’都藏在他辦公室的鐵櫃裏,你一定要找到那些證據,報警抓他。”
    2016 年 6 月 6 日:“我聽到樹林裏有腳步聲,是王老師嗎?我好害怕。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把我的日記交給警察,讓他為他做的事付出代價。小飄,對不起,不能陪你一起去南方打工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替我看看外麵的世界。”
    日記到這裏就結束了,後麵的幾頁都是空白。蕭琰拿著日記的手微微顫抖,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他終於知道了林薇薇的遭遇,也終於明白了小飄心中的雜念有多沉重 —— 她不僅要麵對林薇薇的死亡,還要麵對自己當年的懦弱和愧疚。
    他拿起鐵盒裏的照片,照片上是林薇薇和一個陌生男人的合影。男人穿著警服,笑容和藹。照片的背麵寫著一行字:“爸爸,我一定會找到你。” 蕭琰突然想起,小飄說過林薇薇的父親是一名警察,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失蹤了。難道林薇薇去十字架樹林,是為了找她的父親?
    就在這時,蕭琰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猛地轉過身,看到一個穿著黑色外套的***在不遠處,手裏拿著一把刀,眼神陰鷙地盯著他。
    “把東西放下,” 男人的聲音沙啞,像是砂紙摩擦過木頭,“那不是你該碰的東西。”
    蕭琰認出了這個男人 —— 他就是王老師。雖然十幾年過去了,王老師的頭發已經花白,臉上布滿了皺紋,但他的眼神和當年小飄描述的一模一樣,充滿了貪婪和凶狠。
    “王建國,” 蕭琰站起身,握緊了手裏的日記,“你終於出現了。”
    王老師冷笑一聲,一步步逼近蕭琰:“我早就知道你會來這裏,小飄那個賤人,當年沒敢說,現在居然敢找人來查我。今天我就讓你們兩個都下去陪林薇薇!”
    蕭琰沒有退縮,他從背包裏掏出手機,打開錄音功能:“你承認你殺了林薇薇?還有那些被你傷害的女生,你也都承認了?”
    王老師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他舉起刀,朝著蕭琰衝了過來:“我讓你多管閑事!”
    蕭琰早有準備,他側身躲開王老師的攻擊,同時從背包裏掏出之前找到的鋼筋,朝著王老師的腿打了過去。王老師慘叫一聲,跪倒在地,手裏的刀掉在了地上。
    蕭琰趁機上前,一腳踩住王老師的手,拿起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喂,警察嗎?我在啟明技校後麵的十字架樹林裏,抓到了一個殺人犯,他還傷害了多名學生,我這裏有證據。”
    掛了電話,蕭琰看著倒在地上哀嚎的王老師,心裏沒有一絲同情。這個男人,毀了多少女孩的青春和夢想,讓小飄在愧疚和恐懼中煎熬了十幾年。現在,他終於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
    大約半個小時後,警察趕到了現場。他們將王老師製服,帶走調查。蕭琰把找到的日記、檔案袋和照片都交給了警察,這些證據足以讓王老師受到法律的嚴懲。
    離開啟明技校的時候,夕陽已經西下,金色的餘暉灑在廢棄的校園裏,給破敗的教學樓和操場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芒。蕭琰掏出手機,給小飄打了一個電話。
    “小飄,” 蕭琰的聲音帶著一絲輕鬆,“王老師被抓住了,我們找到的證據足夠讓他坐牢。林薇薇的日記我也看到了,她沒有怪你,她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電話那頭的小飄沉默了很久,然後傳來一陣釋然的哭聲。“謝謝你,蕭琰,” 小飄的聲音帶著解脫,“這麽多年了,我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蕭琰掛了電話,抬頭望向天空。天空很藍,飄著幾朵白雲。他知道,小飄心中的雜念終於被清除了,她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而他,也完成了對小飄的承諾,幫她找到了答案,也幫那些被傷害的女孩討回了公道。
    越野車再次駛上公路,朝著城市的方向開去。蕭琰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心裏充滿了希望。他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但隻要心中沒有雜念,就一定能走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