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撿到一個劍懷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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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城,城主府。
    蘇知遠手中緊握著傳訊玉符,額角沁出細密的冷汗。
    玉符另一端,白玉宗主郭守仁正在怒斥:“廢物!上仙好事將至,你竟讓喜紙盡數成灰?蘇知遠,你是不是活膩了?”
    蘇知遠心裏叫苦不迭。
    “宗主息怒!下官……下官也不知為何,供奉在密室的喜紙,一夕之間盡數化為飛灰……下官一直小心供奉,從未敢懈怠啊!”
    “哼!”郭守仁聲音更冷,他不想聽解釋,隻想要個解決方案。
    蘇知遠靈機一動:“白玉城外還有些流民,不知可否用作人畜投喂鎮江將軍?”
    “流民能有多少血肉?你自己想辦法,給你三天時間,我要看到新的喜紙,若誤了上仙好事,你清楚後果。”
    “是!下官立刻去辦!”蘇知遠連忙應下。
    過了半晌,郭守仁又問:“將星如何了?”
    “一切盡在掌握。下官已依照計劃行事,將星命格已劇烈動搖,血肉能量傾瀉,隨時可作為完美的容器。”蘇知遠趕緊匯報。
    “很好。務必看緊,不容有失。等事成之後,上仙會給你賞賜的。”郭守仁語氣中透出一絲滿意,隨即掐斷了傳訊。
    蘇知遠長舒一口氣,想到不久之後就能成事,神色憧憬,但隨即陰沉下來,厲聲喚來心腹:“劍懷霜呢?他現在何處?”
    幾名下屬麵麵相覷,不太明白蘇知遠的意思。
    其中一人回道:“大人……自從那日城門口之後,就……就再無人見過劍仙師。我等以為……以為您另有安排……”
    “一群廢物!”
    蘇知遠氣得額頭青筋暴跳。他生性謹慎,為了不引起劍懷霜的警覺,關於郭守仁交於的任務他從未明說,隻讓手下暗中留意。
    卻沒想手下人會錯了意,以為他不上心,加之劍懷霜畢竟頂著劍宗弟子的名頭,無人敢真正約束,竟讓他就這麽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讓你們看個人都能看丟?!”蘇知遠強壓怒火,“立刻去找!但記住,隱秘行事,絕不能打草驚蛇!”
    “是!”
    ……
    另一頭,死人林的邊緣,是一片熱鬧的哀戚。
    營地之中,處處白布高掛,哀樂聲聲,不知情的還以為在辦喪事。
    人群中央,石凳村那領頭的漢子與阿秀卻穿著粗麻白衣,胸前戴著碩大的白色紙花,臉上洋溢著幸福又有些局促的笑容。
    他們被眾人迎進一頂貼著精美囍字和骷髏圖案的帳篷前,邁了火盆,發了白包,掀了蓋頭。
    熱鬧的喜宴上,村民們圍著新人高聲談笑,白色的紙錢在歡快的哀樂聲中飄飄揚揚。
    劍懷霜抱著他那柄幾乎與身等高的巨劍,僵硬地坐在角落的木墩上,與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是前兩天被李大柱從林中撿回的,那時還滿身傷痕,精神恍惚。
    領地裏的村民都是苦過來的人,心腸軟,李寡婦看他也不過就是個半大孩子,比石頭大不了多少,給他塞了食物和傷藥。
    劍懷霜本打算傷稍好便離開,不願叨擾,卻被熱情的李大柱死活拉住:“小哥,別急著走啊!咱們這今天有白事,沾沾喜氣,人多熱鬧嘛!”
    於是,他便這麽茫然地被拉到了婚禮現場,抱著劍,呆坐在角落裏,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他本該離開的。
    “小哥,別愣著啊!吃肉!今天管夠!”
    一個黑臉漢子不由分說,將一大塊烤得焦香的蛇肉塞進他手裏,力道大得讓他手腕一沉。
    那油漬沾上了他潔白的衣袍,漢子卻渾不在意地用力拍他的背,哈哈笑著又去招呼別人。
    劍懷霜看著手中的肉,有些無措。
    滾燙的溫度透過油紙傳來,一直燙到他冰涼的指尖。
    他自幼家破人亡,親人皆喪於妖魔之口,是白玉劍宗將他帶上山,給了他安身立命之所和修煉之途。
    他對此一直心懷感激。
    “懷霜,你天賦卓絕,莫要辜負。” 師父的話言猶在耳,語氣總是那般平靜,聽不出喜怒。
    他以為,這便是師徒,這便是修行之人該有的樣子——清心寡欲,摒棄塵緣。
    所以他刻苦修煉,除魔衛道,以為守護蒼生便是己任。
    劍懷霜救過許多人,那些百姓會感激涕零地叩拜,稱他仙師,道一聲多謝,然後便保持著距離,眼神裏是敬畏,是疏離。
    他以為,人與人的關係,便該是如此,涇渭分明,互不虧欠。
    後來他因救人身受重創,修為大跌,從宗門天才淪為笑柄,被同門肆意欺辱,他默默承受,告訴自己這是磨礪,不怨不悔。
    可現在……
    “哎喲,你這孩子,身上傷還沒好利索吧?這碗補氣血的湯,李嬸特意給你留的!”
    李寡婦端著一隻粗陶碗擠過來,嘴裏依舊罵罵咧咧,“年紀輕輕的,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身體是自己的不知道愛惜?真是欠罵!”
    她一邊數落,一邊強硬地把碗塞給他,眼神裏卻沒有半分嫌棄,隻有一種他看不懂的……心疼?
    劍懷霜下意識地接過,碗壁溫熱。
    他看著碗裏晃動的的湯汁,又看向周圍。
    那些村民會為了一口吃的爭搶,會大聲說笑甚至罵粗話,他們會毫無顧忌地觸碰他,會把食物硬塞給他。
    仿佛他不是什麽需要保持距離的仙師,也不是需要憐憫的廢物,而隻是一個……需要被照顧,與他們一樣的自己人。
    有點怪。
    一種陌生感覺湧上心頭,他習慣了冰冷與界限,此刻的喧囂與溫暖,反而讓他無所適從,甚至想要逃離。
    後悔嗎?
    一個他從未敢深想的問題,此刻清晰地浮現在腦海。
    如果當初沒有為了救那些素不相識的村民,強行施展禁術,導致根基受損,修為盡毀,他是否還是那個受人敬仰的天才弟子?
    是否還能握緊手中的劍,守護他的道?
    看著眼前這碗冒著熱氣的湯,感受著背後那黑臉漢子帶著點疼的拍打,聽著李寡婦看似潑辣實則關懷的嘮叨……
    劍懷霜低下頭,長發遮住了他蒼白的臉,他握著陶碗的手指微微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