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或許他才是那個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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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們怎麽不過去那邊躲著?”
    刑嶽疑惑,既然有更安全的地方,為何還要躲在這陰暗的巷道裏?
    九兒聞言,小臉立刻垮了下來:“擠不進去啊,心願堂門口,還有整條街,從白天到晚上,全都擠滿了來求願的人。”
    “他們好多晚上都不離開,就裹著棉被守在門口,就為了第二天能排到前麵,成為那個有緣人。”
    他越說越覺得憋屈:“心願堂太火爆了,每天又隻接待一位有緣人,然後就關門。”
    “我們人小力氣小,根本擠不過那些大人,我們還想去找那位大爺報恩呢,都擠不進去。”
    九兒看著他緊鎖的眉頭,小聲問道:“你,你也有什麽心願嗎?”
    心願?
    刑嶽愣了一下。
    活著離開瀾濤城,不要辜負趙副統領拚死放他出來的心意,這算心願嗎?
    他馬上在心裏否定了,這更像是迫在眉睫的生存需求。
    若說真正的心願。
    他腦海中閃過被銅毒侵蝕的荒蕪土地,閃過枉死城外的白骨洪流。
    最終定格在記憶中許多年前,那個商旅往來,雖然也有妖魔威脅,但至少秩序井然,能給普通人一絲希望的瀾濤城。
    “有吧……”
    刑嶽在夜幕裏難得地笑了笑,帶著苦澀,“大概,是希望瀾濤城能變回以前的樣子吧。
    “沒有這些怪病,沒有夢遊,沒有銅毒,還是那個千島郡百姓心中,最後的庇護所,最後的淨土。”
    他歎了口氣:“這世上,誰又會真的無欲無求,沒有一點點心願呢。
    “能在這種時候遇上你們,也算是一場緣分了。”
    九兒在一旁聽著,眼睛一亮:“那你可以去心願堂許願啊,把你的心願告訴那裏的大人們。”
    二丫也用力點頭,補充道:“對!心願堂的大人們看著是有點怪,那個大爺特別凶,佛爺長得也嚇人,但是但是他們心都很好的。
    “他們給了我們丹藥,治好了九兒哥,還讓我們都成了修士,他們一定有辦法的!”
    是嗎?
    刑嶽心裏並不抱太大希望。
    許個願就能讓天下太平?
    就能讓一座城池擺脫妖邪和怪病的困擾?
    這聽起來太過虛無縹緲,大概也隻有這些未經世事的孩子會如此堅信。
    九兒見他似乎不信,很認真地追問:“那你心誠嗎?”
    心誠?
    刑嶽一愣。
    若是真能有此神跡,他甘願付出一切,甚至赴死,算心誠嗎?
    他遲疑了一下,不太確定地點點頭:“應該,算吧。”
    “那你實力如何?”九兒又問,臉上滿是關切。
    “三階,心魘期。”刑嶽回答。
    在枉死城的礦洞裏沒日沒夜地勞改,之前體內被白玉吸走的修為,反倒在這種壓榨下慢慢恢複,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練了一些。
    九兒一聽,顯得頗為振奮:“三階,那你機會很大啊,隻要你心誠,說不定你就是明天心願堂的有緣人!”
    刑嶽看著孩子天真而篤定的眼神,隻是笑了笑,沒有反駁,隻當是安慰。
    後半夜,幾人擠在狹窄的巷道裏,月光為被,相互依偎。
    刑嶽閉上眼,強迫自己淺眠。
    許是疲憊到了極點,這一次他沒有再做光怪陸離的噩夢,隻是意識沉沉浮浮,勉強休息了幾個時辰。
    直到天光微亮,九兒輕輕搖醒了他。
    小家夥熟練地掏出那個瑩白的骨雕,擺在相對幹淨的地方,然後招呼其他小乞丐,規規矩矩地開始每日的朝拜。
    “這是神尊大人,”九兒拉著還有些迷糊的刑嶽,示意他也一起拜。
    “要誠心拜神尊,大人才會保佑你,心願才有可能實現。”
    刑嶽看著那骨雕,總覺得有幾分眼熟,但具體在哪裏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或許是昨晚那個噩夢裏殘留的印象?
    他甩甩頭,驅散這莫名的既視感。
    看著孩子們虔誠的樣子,他也跟著躬身拜了拜,心裏卻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果然,人在遇到自身力量無法解決的絕境時,總會不自覺地想要去祈求那些虛無縹緲,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庇佑。
    但現實太過殘酷,有個精神寄托,哪怕隻是自我安慰,或許也不是什麽壞事。
    這一刻,刑嶽感覺自己似乎有點理解成之山統領了。
    災厄苦難或許沒有盡頭,但人力終有極限。
    之前他情緒上頭,覺得那是懦弱和背叛,現在卻品出了一絲無奈的苦澀。
    或許,一直堅持著所謂信念,不肯低頭的自己,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在別人眼裏,才是個不識時務的蠢貨。
    “走吧!”九兒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小家夥拉起他就往外走。
    刑嶽心裏一慌,他現在可是逃犯之身,這麽明目張膽地走在街上?
    “別怕,給你這個。”九兒似乎看出他的顧慮,塞給他一塊髒兮兮的破布。
    “蒙上臉,沒人會特別注意你的。”
    刑嶽看著手裏這塊幾乎沒什麽遮蔽效果的破布,一陣無語。
    這跟掩耳盜鈴有什麽區別?
    然而,事情的發展出乎他的意料。
    清晨的街上已經漸漸有了行人,商販也開始支起攤位,但確實沒有多少人將目光投向他這個用破布蒙臉的怪人。
    即便有人瞥了一眼,也很快就移開了視線,仿佛他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路人。
    是九兒這群孩子起到了掩護作用?
    還是這段時間瀾濤城的居民早已習慣了各種怪人怪事,見怪不怪?
    刑嶽不得其解。
    心願堂所在的街道早已人山人海,各式各樣的人擠在一起,有衣著華貴的家族管事,有氣息彪悍的散修,更多的則是麵帶愁苦或期盼的普通百姓。
    人群熙熙攘攘,全都翹首以盼。
    刑嶽三階的修為在這裏不算頂尖,但也足以讓外圍一些一二階的修士感受到壓力,下意識地讓開些許空隙。
    加上九兒像條靈活的小魚般在前麵引路,他們居然頗為順利地擠到了人群的最裏層。
    奇怪的是,即便到了這裏,周圍的人也仿佛刻意忽略了他臉上那塊可笑的破布,目光全都死死盯著心願堂緊閉的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