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見色起意

字數:3878   加入書籤

A+A-


    裴懷洲仿佛改了性子,再不戲弄阿念,變得體貼許多。
    他不常出現,隻派人過來送些吃喝小物,什麽蓮子羹,碧粳米,放了藥草的軟枕,夜裏驅蚊安眠的熏香。有天阿念起來,門口還擺了雙新做的厚底軟鞋,尺寸剛合適,腳踩著也舒服。
    雲山往返不便,也不知裴懷洲哪裏弄來的。
    他不說,自然是為了見麵時有話聊。偶爾過來見季隨春,裴懷洲會問阿念:“鞋子是否磨腳?軟枕裏頭的藥草味道還好?”
    阿念不肯理他。不知道裴懷洲又在琢磨什麽壞點子,她才不上他的當。最多顧及麵子嗯嗯謝謝兩句,便推脫要給季隨春煎藥,跑出去了。
    道觀一日更比一日安靜。最先離去的是各家女眷,而後不久,季應衡和那幾個秦家郎君也匆匆下山,走的時候臉還沒消腫,嘴裏喃喃罵著雲山不幹淨,又罵裴七不做人。
    究竟怎麽個不做人,他們沒說。
    季隨春聽阿念講了池塘發生的事,推斷道:“定是裴七向秦季兩家遞了消息。裴七本與這些紈絝不同,說幾句敲打的話,自有長輩教訓出言不遜的兒孫。”
    又過幾日,剩下的郎君們也結伴回城。
    走,都走了好啊,留阿念和季隨春在這裏落得清淨。不用回聽雨軒餓肚子,不用對付季家人的譏嘲挑釁冷言冷語。雲山景色美好,她能睡個自然飽,每天看看山間的雲,玩玩溪水,閑來無事還能采采野果抓條魚。
    季隨春傷得狠,一時下不了山,留在道觀休養。裴懷洲安頓在此處的仆從也沒走,從早到晚照料得細心如意,也不需要阿念費心費力。
    如此,她便有大把時間上樹下水,在山路跑得歡暢。跑累了,就拿出那幾本養氣守靜的書來,半懂不懂地練呼吸吐納五禽戲。
    練著練著,一拍腦門。秦屈不是精通醫術麽,這什麽黃帝內經什麽老莊導引圖,拿去問問秦屈豈不是更清楚?
    阿念揣上書冊就往杏林小院跑。這杏林小院位處偏僻,要先爬到山頂,遙遙望見一座巍峨高台,是所謂的問心台。從問心台的西邊兒繞道過去,穿過一片青蔥樹林,就能看到低矮院落。
    院牆外頭壓著層層疊疊的杏枝,可惜如今時令不對,尋不見幾顆黃澄澄的杏子。
    阿念也是第一次來。她叩響虛掩的院門,正巧裏麵有人出來,阿念屈起的指骨便穩穩砸在了對方身上。
    “嘶……”
    裴懷洲按住泛紅鎖骨,看清門外之人,揚唇道,“阿念手勁兒真大。”
    真的?這話她愛聽。
    阿念問:“裴七郎君怎麽還沒走?”
    “你很期盼我趕緊走麽?”裴懷洲露出些無奈神色來,“我與信之辭別,如今就要回家了。”
    他自腰間解下香囊,遞給阿念:“此番回去,我便不常去季宅了。你若有事找我,就將這香囊給裴宅西側門的仆役看。”
    阿念不覺得自己有事找裴懷洲。
    不過以防萬一,她還是接過香囊道聲謝,從他身側鑽過去。裴懷洲回轉身來,阿念已奔向堂屋,和那正在研磨藥草的秦屈搭話。
    裴懷洲眼眸暗了幾分。
    他沒再停留,一路下山而去。
    阿念扒著門框張望,確認裴懷洲真正離開,才問秦屈:“他跟你說了什麽?”
    秦屈將藥臼裏的粉末倒出來,仔仔細細裝好。
    他做事向來一心一意,絕不分神。先前裴懷洲登門,他忙著磨藥,全程沒理會對方敘舊的話語。如今阿念來了,也得等到他忙完手裏的活兒。
    “裴懷洲與我敘舊,又問我為何幫你報複季應衡等人。我如實相告,未曾隱瞞。他又問你為何與我親近……”秦屈抬起冷清的眼,“我便將你說的話轉告給他。”
    哪句話?
    阿念沒明白。
    秦屈捏住藥杵,嘴唇抿緊又鬆開:“你說你喜歡我。”
    這句啊。
    阿念撓撓臉頰:“我的確喜歡。”
    喜歡秦屈的樣貌,脾性,以及這麽些個好用的本事。
    “輾轉反側,之死靡它。是這樣的喜歡麽?”秦屈問。
    阿念知曉這是詩經裏的詞兒。前一個講相思難眠,後一個說忠貞不渝。
    她認認真真思索片刻,老老實實搖頭。
    畢竟晚上睡得特別好,特別香,裴懷洲送的枕頭很舒服。她對秦屈心動,也隻是心動,尚且沒生出更激烈的情緒來。
    “心裏頭會怦怦跳。”阿念站著累,幹脆席地而坐,給秦屈指自己的心口,“離得近了,頭有些暈眩。不過如今暈得少了,因為我們見麵變多。”
    對麵的青年伸出手來,隔著單薄的外衫,按住她心髒位置。
    “這裏麽?”
    溫熱的手指,壓著微微變快的鼓動。
    阿念安靜數息,看著秦屈的臉,突然冒出些戲耍的衝動。她向前傾身,捉住他的手指,沿著衣襟探進去。
    “是這裏。”她仰麵望他,“是不是跳很快?”
    秦屈並未露出驚慌羞恥的反應。或許行醫的習慣讓他分不清輕重,一時間真就辨聽心聲;抑或他尚且懵懂於男女之事,不知何謂情愛。
    可阿念也不通情愛。
    她喜歡被他觸摸,這是之前就明了的事實。如今引著他的手,擱在怦怦亂跳的位置,胸脯也都熱烘烘的像要融化。在這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快樂裏,她突然領悟到,自己這叫見色起意。
    她對秦屈有意。
    而秦屈沒有抽手。另隻手抓住阿念,依樣伸進自己胸膛,教她感受沉悶震動。
    “這是我的心。”
    日頭落下去了。堂屋光陰曖昧不清,坐在陰影裏的青年,蒙著影影綽綽的神性。可他俯身下來,冷漠眉眼又顯出搖動的欲求。
    “你的心和我的心,一樣麽?”
    阿念可不知道這個。
    她起身騎在他腿上,雙手順著鬢發摸下去,攏住溫熱脖頸。秦屈被迫後仰,暴露的喉結滾動著,又被阿念按住。
    真奇妙。這麽高大的一個人,如今就好像全都攏在了她手裏。拇指用力往下按,能感覺到堅硬滑動的軟骨,汩汩流動的血液。因為氣息不暢,他微微張嘴,豐潤的唇瓣勾勒出飽滿弧線。
    看起來很好吃。
    “你……”
    秦屈似乎想要問些什麽。阿念先行一步低頭,咬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