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魂寄星火 靜待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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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邊無際的黑暗,裹挾著砭骨的寒意,將何非的意識徹底吞沒。
    他感覺自己像一粒被狂風撕碎的沙塵,在無底深淵中漫無目的地墜落。經脈寸斷的劇痛如同燒紅的鐵鉗,死死攥住他的靈魂,每一次下墜都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脆響——那是超載形態的反噬,紅色鎧甲爆碎時的衝擊力,幾乎將他的肉身碾成齏粉。更痛的是靈魂層麵的撕裂,玄穹道尊傳授的《太初蘊靈訣》運轉軌跡徹底紊亂,殘存的靈力在經脈中橫衝直撞,像是一群失控的野馬。
    “就這樣……結束了嗎?”
    意識的殘片在黑暗中漂浮,他看到了很多畫麵:零二六小隊初次集結時的青澀,葉知秋在戰術板前揮斥方遒的模樣,安東尼狂笑著砸向敵人的背影,還有莫明明藏在陰影裏,那雙清冷眼眸中偶爾流露的關切……最後,畫麵定格在威廉·鄧尼茨冰藍色的劍罡上,那道足以冰封時空的寒意,似乎還黏在他的靈魂深處。
    不甘心。
    他還沒來得及向莫明明說清那句藏在心底的話,還沒看到張雲源恢複修為,還沒兌現對玄穹道尊“護佑蒼生”的承諾。那點殘存的執念如同風中殘燭,在無邊黑暗中頑強地亮著,卻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
    就在這縷燭火即將熄滅的刹那,一點溫暖突然從靈魂最深處亮起。
    那不是靈力的灼熱,也不是鬥氣的熾烈,而是一種純粹到極致的溫潤,像初春融化的雪水,像母親哼唱童謠時的掌心溫度。這點光芒起初隻是米粒大小,轉眼間便膨脹成一輪皎潔的光暈,將何非支離破碎的意識包裹其中。光暈裏,一道模糊的身影緩緩凝聚,青衫磊落,須發皆白,手中握著一柄桃木劍,正是玄穹道尊的殘魂虛影。
    “臭小子,倒是跟老夫年輕時一樣,愛逞匹夫之勇。”
    道尊的聲音帶著熟悉的戲謔,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虛弱,像是從千年古寺的銅鍾裏傳來,帶著鬆煙墨香的蒼老。他的虛影在光暈中微微晃動,每一次波動都有細碎的光點消散,顯然已是強弩之末。
    “道尊!”何非的意識瘋狂湧動,想要靠近卻被光暈阻擋,“您的殘魂……”
    “急什麽,還死不了。”道尊擺了擺手,虛影突然清晰了幾分,露出那雙看透世事的眼眸,“你這劫數,老夫早就算到了。《太初蘊靈訣》需經‘破而後立’之劫,方能觸及本源,那劍俠驅動器的超載形態,便是你破繭的鑰匙——隻是沒想到,你會用得這麽慘烈。”
    光暈中的溫暖緩緩滲入何非的意識,經脈斷裂的劇痛正在緩解,紊亂的靈力被重新梳理,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編織破碎的絲線。何非能清晰地感覺到,道尊的虛影正在變得透明,那是殘魂燃燒的跡象。
    “不要!”他的意識發出淒厲的呐喊,“我不需要您犧牲自己!我可以自己撐過去!”
    道尊突然笑了,笑得像個得逞的老頑童:“傻小子,老夫本就是已死之人,何況困在藏符環裏三百年,早就活夠了了。當年收下你這徒弟,本是一時興起,卻沒想到你能把《太初蘊靈訣》練到第七重,還能憑一己之力斬殺八級強者——老夫這道殘魂,能換你一條命,值了。”
    光暈突然劇烈收縮,道尊的虛影化作無數光點,融入何非的意識之中。那些光點裏,不僅有精純的本源之力,還有道尊三百年的修行感悟:有在麒麟山煉丹時的火候心得,有在萬疆山對陣妖魔的戰術推演,還有他年輕時仗劍走天涯的熱血豪情。最後,一段帶著鄭重的囑托,如同烙印般刻進何非的靈魂:
    “藏符環的最後一層禁製,隨老夫殘魂消散已解開,裏麵有老夫畢生收藏的符籙與功法。記住,力量從來不是用來拚命的,是用來守護的——守護你的同伴,守護你想守護的天地。莫負……老夫所托。”
    “道尊!!!”
    何非的意識在瘋狂嘶吼,卻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道青衫身影徹底消散。藏符環的氣息在他體內蘇醒,一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精純的太初之氣,順著經脈緩緩流淌,修複著受損的肉身與靈魂。但這份饋贈越是厚重,何非心中的悲痛就越是洶湧,他像個失去依靠的孩子,在意識的曠野中,任由淚水與力量一同蔓延。
    不知過了多久,一縷刺眼的光線穿透黑暗,伴隨著濃鬱的藥香,將他從無邊的沉寂中喚醒。
    何非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了許久才漸漸清晰。映入眼簾的是素白的帳篷頂,角落裏燃著一盆艾草,青煙嫋嫋,驅散了傷口的腐臭。身上纏滿了厚厚的繃帶,每動一下都牽扯著劇痛,但體內那股溫潤的太初之氣,正源源不斷地滋養著傷口,讓疼痛減輕了不少。
    “醒了?”
    一個清冷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何非偏過頭,看到莫明明正坐在床邊的木凳上,手裏拿著一塊沾著藥汁的棉布,顯然是剛為他換完藥。她穿著一身幹淨的淺灰色勁裝,青絲垂落肩頭,發梢還沾著一點未幹的藥漬,往日裏總是冰冷的眼眸,此刻正凝望著他,眼底藏著一絲疲憊,還有一抹他從未見過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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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何非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剛一開口就咳嗽起來。
    莫明明連忙放下棉布,起身端過旁邊的青瓷碗,碗裏盛著溫熱的湯藥,藥香濃鬱卻不刺鼻。她小心翼翼地扶起何非,在他背後墊了個軟枕,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嗬護一件易碎的珍寶——這與往日裏那個出手狠辣、不苟言笑的暗影刺客,判若兩人。
    “慢點喝,華子仲說你經脈剛接好,不能用力。”她舀起一勺湯藥,遞到何非嘴邊,指尖不經意間碰到他的嘴唇,兩人都下意識地頓了一下,莫明明的耳尖瞬間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緋紅,連忙移開視線,“這是用千年參須熬的,對你的傷勢恢複有好處。”
    何非順從地喝下湯藥,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卻被心中的暖意衝淡。他看著莫明明專注的側臉,陽光透過帳篷的縫隙落在她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往日裏藏在眼底的鋒芒,此刻都化作了細膩的關切。他突然想起昏迷前的那個瞬間,莫明明為了掩護他,被暗影觸手纏住腳踝的模樣,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我昏迷了多久?”他輕聲問道。
    “一個月。”莫明明放下藥碗,拿起棉布繼續為他擦拭手臂上的藥漬,動作小心翼翼,“你剛被抬回來的時候,氣息都快斷了,華子仲和圓慧大師輪流為你療傷……大家都在等你醒。”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沉甸甸的分量。何非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帳篷裏還有幾張病床,李悠正趴在床邊打盹,嘴角還流著口水,手裏緊緊攥著一個新的八卦羅盤;安東尼躺在床上,左臂綁著厚厚的石膏,卻還在低聲哼著佛門小調;張雲源坐在輪椅上,正在翻閱一本古籍,臉色雖然蒼白,眼神卻很沉靜。
    “我們……都活下來了?”何非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嗯。”莫明明點了點頭,擦拭的動作停了下來,抬眸看向他,眼底閃爍著複雜的光芒,“你斬殺了威廉·鄧尼茨,張雲源前輩斬殺了格雷,剩下的三個敵人被援軍打跑了。‘熔爐’工廠被毀,爾曼國的超級士兵計劃徹底破產,西線的攻勢已經停了。”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指尖輕輕劃過何非手臂上的繃帶,聲音低了幾分:“你當時……為什麽要硬接威廉的劍罡?明明可以等援軍的。”
    何非看著她眼底的擔憂,心中一暖,輕聲道:“我不能讓你們有事。”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莫明明的身體微微一顫。她猛地移開視線,拿起旁邊的藥瓶,裝作倒藥的樣子,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下次……不許再這樣了。零二六缺一不可,你要是死了,我們……”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出口,但何非卻懂了。他看著她泛紅的耳尖,心中的情愫如同破土的嫩芽,緩緩生長。他伸出手,輕輕握住她拿著藥瓶的手腕,入手微涼,卻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莫明明的身體僵住了,轉頭看向他,眼眸中滿是驚訝。四目相對,帳篷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艾草燃燒的輕響和彼此的心跳聲。
    “我知道了。”何非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無比的堅定,“以後,我們一起活著。”
    莫明明的臉頰徹底紅了,她掙開何非的手,轉身快步走到帳篷角落,裝作整理藥箱的樣子,卻沒發現自己的嘴角,正微微上揚。
    就在這時
    葉知秋拄著拐杖走了進來,腿上還綁著夾板,卻笑得合不攏嘴;華子仲提著藥箱,快步走到何非床邊,開始為他診脈;安東尼掙紮著想要下床,卻被華子仲一個眼刀瞪了回去,隻能乖乖躺好,卻還是興奮地大喊:“好小子,不愧是俺們零二六的戰神!”
    帳篷裏瞬間熱鬧起來,同伴們的關心如同暖流,包裹著何非。他看著眼前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心中的悲痛與思念漸漸被溫暖取代——道尊雖然逝去,但他留下的力量與囑托,還有身邊這些並肩作戰的同伴,都是他前行的底氣。
    沒過多久,帳篷外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幾道強大的氣息籠罩了整個帳篷。門簾被掀開,連根搖一身戎裝,帶著圓慧大師和林震軒走了進來。這位西線大將軍依舊冷厲,卻在看到何非時,眼中露出了罕見的讚許。
    “不必起身。”連根搖擺了擺手,目光掃過帳篷裏的眾人,沉聲道,“零二六此次深入敵後,毀‘熔爐’、斬雙雄,立下不世之功。大元帥府已經傳令,封你們為‘破陣先鋒營’,待你們傷愈,即刻前往中樞領賞。”
    圓慧大師笑嗬嗬地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何同學此次死裏逃生,不僅修為更上一層,還得佳人傾心,真是雙喜臨門啊。”
    一句話說得何非和莫明明都紅了臉,眾人頓時哄笑起來,帳篷裏的氣氛更加熱烈。林震軒看著何非,眼神複雜卻也帶著欣慰。
    三位頂尖強者的慰問並沒有持續太久,留下了不少療傷的丹藥和物資後便離開了。帳篷裏再次恢複了熱鬧,眾人圍坐在何非床邊,講述著他昏迷期間的事情:奧托元帥的反戰聯盟已經控製了爾曼國的西部邊境,瑟琳雅帶著魔法團返回了格蘭,巴辛姆已經蘇醒,但是已經失憶。
    夜深人靜時,同伴們都已睡去。何非躺在床上,感受著體內流淌的太初之氣,還有藏符環中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氣息——道尊的殘魂雖然消散,但他留下的傳承,卻永遠刻在了何非的靈魂深處。
    帳篷外,月光如水,灑在營地的旗幟上。遠處傳來巡邏士兵的腳步聲,還有偶爾響起的蟲鳴,一片寧靜祥和。
    何非看向床邊,莫明明不知何時坐在了那裏,正借著月光,為他縫補破損的勁裝。她的動作很輕,生怕吵醒他,月光落在她身上,鍍上了一層銀輝。
    “還沒睡?”何非輕聲問道。
    莫明明抬起頭,對他笑了笑,這是何非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真切的笑容,比月光還要耀眼。“等你睡了再走。”她輕聲道,“華子仲說你夜裏可能會疼,我守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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