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輕點輕點……”劉表趴在床榻上，嘴裏止不住地哀嚎著，他身後是須發皆白的老大夫，人手一放他腰上，他就“嘶”一聲，拿開也“嘶”，給妙手仁心的老大夫整得是進退兩難。
    “放心治。”旁邊的蒯越出聲，讓老大夫有了主心骨，他這才敢大膽按下去。
    “啊！”劉表又是一陣尖叫。
    活該！這純屬活該！
    蒯越是真想不明白，明明也沒有一根箭矢射到自家這非要上陣的主公身上，他是怎麽做到又崴了腳又閃了腰的？看別人戰鬥太激動了？
    劉表也不好意思說，他站在城牆上看典韋衝陣，給自己看慌張了……
    主帥自亂陣腳，劉表指揮下的其他將領也很難力挽狂瀾，有人直接先忽視了戰場來照顧劉表，也有靠譜的人淡定想要指揮，結果發現這曹操的士兵打起仗來怎麽和張繡那莽漢手底下的一樣了！
    沒用的主帥也配上了一堆沒用的將領、謀士，蒯越此時心情莫名平靜，他猜測大抵是已經破防到一定程度了。
    在這畫著荊州風貌的屏風內側，是一點也忍不了痛的劉表，而在外側是在互相推諉的將領們。
    “他們定然是早就暗通款曲了！”
    “該死，張繡這小兒有這樣的訓練辦法怎麽……”
    “說了啊，你說西涼的辦法定然不適合我們漢人，所以沒用，也不讓我們用。”
    “你別給我潑髒水！明明你說不能讓這等無根基家世的下等人混進我們之中指手畫腳！”
    蒯越真的很後悔，後悔沒有在最開始，他們打敗了張繡的叔父張濟之後也把張繡幹掉！當時就不應該勸說劉表要做出自己“有容人之雅量”的行為！看吧，哄得了自己一時，也沒能完全用這個虛假的破紙包住心中的熊熊妒火。
    他更後悔，後悔沒有在賈詡投奔張繡的時候直接留在身邊。
    哈哈，保持心態，保持心態，蒯越啊蒯越，你可是蒯家……
    “你說什麽？說我不如賈詡？”“哈？我不如張繡？”
    外麵終於是從口頭吵架升級到了拳腳相加。
    毀滅吧！
    蒯越破大防。
    有人負重，就有人輕裝上陣開心得不行。
    “這場仗打得好爽！”曹操聽到夏侯惇如此對夏侯淵說道，“你說世上怎麽會有文和這樣的聰明人？不僅懂謀略，還懂軍事！”
    “咳咳。”
    “是啊是啊！天知道！那裏麵有一半都不是我熟悉的兵，就這麽一個月，比狗都聽話啊！”夏侯淵對賈詡更是讚不絕口，“我覺得比起研究紙張還是研究羊毛，研究軍隊才是文和軍師應該做的事兒啊！”
    “咳咳！”
    夏侯兩兄弟被這騷擾一樣的咳嗽聲整煩了，明明隻是族內弟兄，此時表現出了驚人的默契，幾乎是一致回頭看向罪魁禍首。
    “奉孝/郭祭酒，你在吵什麽？”
    “沒吵啊，你們擋著我和文和的路了。”郭嘉看似無辜。
    “哎？”兩人一聽到賈詡，表情都變柔和了，像是偏心眼的家長一樣，但是沒看到賈詡，臉色再次變化。
    “我一直在咳，你們不讓路，賈詡繞過你們過去了。”
    郭嘉更加無辜了。
    賈詡實在是聽不下這兩人對自己的誇獎了。
    他們究竟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還是無意的啊？
    但不管是哪一個，都很驚悚啊！
    賈詡臉上泛著一層因為害羞升起的薄紅，耳垂更是紅得滴血，快步走到今天開會的地方。
    是的，曹操又開大會。
    這次和上次不一樣了，這次開會不是在室內，而是在室外。
    賈詡到的時候，看到了曹操和荀彧、諸葛亮還有黃月英已經在了。
    果然就不該和郭嘉一起來！耽誤了我的時間。
    賈詡內心吐槽。
    郭嘉來得慢悠悠地，不比逛街快多少，至少黃承彥和諸葛玄都在他前麵就位了。
    這次會議武將們沒來，所以夏侯家的兩兄弟才有空在暢聊賈詡。
    在荊州的謀士們包括曹操的大公子曹昂都來了。
    “看！第一批紙，做出來了！”
    曹操看著又薄又堅韌的紙張，像是已經看到了上麵印著自己的詩歌流傳後世的樣子。
    這是他曹孟德的文學生涯最重要的時刻！
    耗時約四十天，其中大部分是重複實驗過程。
    曹操也是明白了為什麽賈詡一張嘴要的預算有那麽高，純純是他有“實驗對照組”的想法，找的原材料、工人這些就很多。
    這亂世……曹操也是好不容易給他找了能做四組不同對照實驗的工人，這上百道工序，不乏有人身兼多職。
    賈詡看著這紙，上手摸了一下，“柔韌度是不錯的，應該不會輕易破損，但還是要多方麵嚐試！”
    賈詡說完，目光就落在了其他人的臉上。
    其中很快猜到並且不願意當這個免費勞動力的郭嘉已經在伸出自己的左腿，進行一個後撤步的大動作，準備趁著沒有人關注自己，迅速逃跑了。
    可惜，賈詡和荀彧都沒給他這個機會。
    賈詡目光落到郭嘉身上的時候，荀彧手已經拽上人了，兩個人分別站在了一張桌子麵前，放在荀彧麵前的是毛筆和硯台，在郭嘉麵前的是一隻炭筆。
    沒喊武將，是怕武將們的力氣太大，力透紙背，那就沒有實驗的必要了。
    謀士們用毛筆、炭筆來寫，人也多，差不多又給賈詡湊成了四組對照組實驗。
    賈詡和諸葛均在一組，他用的炭筆，給諸葛均了毛筆，賈詡穿越過來也有幾個月了，他確實也已經會用毛筆寫出一手尚可的字了。
    但……
    和古人對字體的要求，對字要表達出什麽灑脫啊端方啊秀美啊這些都沒什麽關係……
    他給自己練了一手正楷，努力不讓字體透露出自己是一個很鬆懈的人。
    不過比起毛筆，還是炭筆更習慣，哪怕這裏的炭筆沒有以後握著那麽舒適。
    郭嘉站的桌子就在賈詡的斜對麵，郭嘉字體相對要瀟灑些，和他把自己的生死也置之度外的性格很像，不過不是草書，算行楷。
    八個人裏麵，寫字最為狂放的反而是諸葛亮，一手草書讓曹操都走過去看了。
    曹操本人也擅長草書，不過他寫的是一手章草，兩者的差別，在於草書已經完全沒有了隸書筆畫行跡，而章草依舊保留著部分。
    賈詡寫完一抬頭，就看到了曹操在諸葛亮身後一臉欣賞的樣子。
    說實話，蠻驚悚的。
    諸葛亮和曹操在探討書法作品，作為促成這一幕的始作俑者，賈詡本人都覺得驚悚。
    要是有個手機拍下來再穿回去，這一幕都可以作為劇組的穿幫鏡頭或者彩蛋了吧！
    兩位“大漢丞相”的巔峰對決！
    “喲，寫字這麽小，我就知道，你是小心眼的人！”
    賈詡看得太入迷了，也沒發現旁邊硬生生擠進來了一個郭嘉，郭嘉也是沒把自己當外人，直接點評起來了賈詡的作品。
    “要是我寫字很大呢……”賈詡回過神來，語氣幽幽。
    “寫字那麽大，要占那麽多地方，果然控製欲極強！”
    郭嘉人設不倒，依舊沒把賈詡當普通人看。
    “你對我有偏見！”賈詡眼睛一瞪，就要和郭嘉掰扯清楚，自己壓根不是什麽小心眼又控製欲強的人！
    可能控製欲強是有一點吧，但絕對沒有那麽多！
    郭嘉也不是什麽會退讓的，更不懼怕辯論，兩個人就這麽在荀彧、諸葛均的身側開始你來我往地撕吧著。
    曹操從腦子活泛，人也好看，還寫得一手好字，年紀還小身體也結實，可以用很長時候的諸葛亮旁邊走回來，想要主持大局的時候，就看到了這一幕，他養的兩隻奶牛貓吵得唾沫橫飛的。
    嗯？這不對吧？
    荀彧呢，荀彧……哦，就在旁邊，原來是在旁觀吵架，不對，怎麽還給遞水潤喉的啊！
    這場麵還是得英明神武的我來管！
    曹操如此想著，一米五八的東漢矮腳貓，就這麽氣宇軒昂地走了過去，開始勸架。
    “少說兩句……”曹操本以為會要多說幾句話的，沒想到這麽一句就成功了。
    “哼哼，我就說吧，主公會來勸我！”郭嘉一副臭屁的小表情。
    “你比較難搞，而且主公這麽英明神武，不用猜都知道是你的問題，肯定勸你。”賈詡不吃郭嘉那一套，並開始詆毀郭嘉。
    “主公，他們倆剛剛看到你快要過來，所以打了個賭，賭你先勸誰。”現場如果還有一個人有良心的話，那大概就是又給賈詡遞茶，又給曹操解釋的荀彧了。
    不過麵對這樣的荀彧，曹操還是想說。
    文若，你已經被帶壞了！
    八個人的“書法”比賽是荀彧拿了第一，他正值壯年，走筆如遊龍，蒼勁有力，賞心悅目，而紙張的測試也通過了。
    “隻要不是故意用手撕，或者是大量水浸泡，這紙用來寫字是沒問題了。”
    郭嘉還挺喜歡這個紙張的。
    不過他還是不想讓賈詡這麽稱心如意，決定給他找點小麻煩，賈詡還沒等他找茬呢，自己先要求上了。
    “太好了，這版本製作便宜，流程我們也熟悉了，現在穩定做三遍沒問題，到時候就拿這個作為大眾向的基礎紙張吧，主打便宜量大，物美價廉！”
    賈詡在商業這塊是屬於一種沒自己創業過，但是看過不少豬跑的，當然……他隻負責研發方麵，後續售賣……
    “我會安排人的。”曹操作為主公就是這點好，年紀大，做事體貼牢靠。
    “有破損的話也沒關係，我們作為殘次品，每天限時限量出售一點，回血。”
    賈詡這部分是為了一些五銖錢不富裕的人考量。
    “怎麽不把殘次品都賣出去？”他的良苦用心其他人自然也懂，但諸葛均不理解怎麽隻賣一部分。
    作為“冤大頭”的曹操不以為意，一部分也好，全部也好，畢竟賈詡是他的下屬，賈詡經營出來的好名聲也……
    嗯……會被賈詡分走一半嗎？
    “好主公”和“疑心病buff”兩個代碼又在曹操的大腦中battle，誰也不服誰，在曹操腦子裏已經循環播放賈詡他們帶著他們無傷拿下南陽諸多小城，疑心病將要占據上風的時候，賈詡的“鎮定劑”來了。
    “主公的產業！一方麵這個殘次品是可以直接作為原材料，重新製作成紙張的，這個殘次品，和用過的紙張超低價回收，是作為我們這個全新的紙張產業打出名氣的第一步。”
    嗯……隻是打出名氣嗎？
    曹操的疑心病保持質疑。
    “另一方麵！我們主要也不靠這個賺錢！還是賺有錢人的錢比較快。”賈詡這句話，讓曹操的疑心病一下就被“重度缺錢症十級”頂號上線了。
    “賺有錢人的錢？走那種奢侈路線？這隻是紙……”曹操太缺錢了！
    以前就缺，這世上什麽東西燒錢？要曹操說，絕對是打仗。
    他辛辛苦苦搞屯田，帶著士兵從土裏刨食兒，結果賺的錢投入到打仗中還是杯水車薪。
    現在是挾天子以令諸侯了，是能夠借著天子的名頭收稅了。
    但是！這可是亂世啊！
    有膽子稱霸的，哪個是好人？
    你別說請到許昌的是劉協了，真給漢武帝請過來了，估計都不帶給繳稅的。
    當然，漢武帝來的時候帶著衛青、霍去病還有他的兵馬，這種情況就另說。
    曹操收不上多少，能收的大部分還是普通人……窮苦人能有多少錢呢？更別說，他們這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城池穩不住，那就是來一個人收一個人的稅！
    曹操也想賺有錢人的錢啊，但是啊，但是……
    有錢如袁氏，四世三公，董卓到長安後，袁紹袁術借著袁氏的名頭，集結了十八路兵馬討董，董卓一怒之下給袁氏在長安的嫡係屠得一幹二淨，袁氏的錢有一部分被董卓揮霍了。
    其他的有錢人……在江南的主動或者被迫支援孫策了，更多的是把錢藏得死死地然後開逃。
    曹操恨不得抄家，可惜也抄不出什麽錢來。
    “這是紙，但這也不是僅僅是紙。”賈詡可是有著現代賺錢利器的！兩把大刀。
    第一把是“營銷”，第二把是“分級”！
    “營銷這個好懂。”
    “誰有名我們找誰營銷，比如說紙張可以找……北海相孔融！孔融讓梨，多麽有名啊！”
    “如果以後我們賣刀槍劍戟了，就找呂布，呂布認準的兵器，誰會不買呢？”
    賈詡解釋是解釋清楚了，隻不過啊……
    “你說得有點晚了。”郭嘉一臉遺憾。
    晚了？難道說孔融死了？不應該啊，這個人不是活了快六十歲嗎？
    “孔融已經不是北海相了，前段時間在我們這兒，當了將作大匠。”郭嘉說完這句，看著賈詡“難道是死了”這樣藏不住的表情，笑聲都差點沒憋住。
    還好不是死了，郭嘉真的有大病！
    賈詡白了一眼郭嘉，“在我們這兒正好讓他代言，倒是省了一筆代言費了。”
    “我們這個紙張之後會為了配合銷售給權貴，進一步設計出帶香型的，帶圖案的，接受定製款，隻要給錢，我們紙張絕對到位！”
    賈詡笑得露出八顆上牙，相當標準的露齒微笑。
    “香味，圖案和定製的特殊性，就是你的分級吧……你還真有一套！”
    敢要錢，敢花錢，也有賺錢的想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賺錢了，但曹操信任賈詡。
    能夠訓練出那樣實用的兵的人，又會壞到哪裏去呢？
    曹操的誇獎賈詡那叫一個受用，不過他還有事兒需要拜托曹操，“您名下的產業，需要一個圖案標識，可以就用咱們的軍旗，當然，特殊定製一個也可以，這個您決定吧。”
    曹操，曹操還真喜歡這個活兒。
    畢竟是會寫詩作賦的人，他愛一點文藝的小工作。
    這“休戰”期間，賈詡、黃月英和諸葛亮一直在這座城市勘探有沒有合適作為造紙工坊和印刷工坊的，要求也不多，樹木多一些，交通便利些。
    曹操則是在構思他以後的經濟私產的專用圖案，也充公，但不是現在充公，現在“朝廷”的維係大半靠他的錢，那可不能現在充公。
    武將們在練兵，他們可太愛練兵了。
    至於大公子曹昂和其他謀士們嘛，在瘋狂寫信！
    信都寫到蒯越手上了！
    “什麽？曹操在我心驚膽戰備戰的時候，在研究什麽破紙？”劉表咬牙切齒，“曹阿瞞，是不是看不起我！他不把我當回事啊！”
    最好別當回事。
    蒯越剛這麽想著，就看著眼前的劉表又是一個不小心，閃到了腰。
    毀滅吧，我累了，蒯越麵無表情一手拖著劉表，一邊自暴自棄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