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本能的警惕，趙威並沒有讓強子那幫人聚在一起，而是將他們打散塞進了後麵幾輛吉普車裏。
    隻有那個叫強子的領頭人，還有一個眼神飄忽的於紅，被他留在了這輛頭車上。
    車廂內充斥著劣質煙草和潮濕的黴味。
    雨刮器拚命擺動，發出摩擦聲。
    “西山那邊，不好過吧？”
    趙威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夾著煙，透過後視鏡瞥了一眼局促不安的強子。
    強子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聽到這話，那股子憋屈勁兒瞬間湧了上來，咬牙切齒地錘了一下大腿。
    “別提了威哥，真不是人過的日子。本來守著個酒店還能活，誰知道碰上個硬茬子。”
    強子眼底閃過怨毒，腦海中浮現出那輛如鋼鐵堡壘般的房車，還有那個站在車頂居高臨下的冰冷身影。
    他恨不得將那人生吞活剝，自然竹筒倒豆子般將山上的情況全抖落了出來。
    除卻自己肢解活人當口糧的那點破事，關於蘇川的冷血、那輛堅不可摧的改裝車，以及車裏囤積如山的物資，他是一點沒漏，甚至還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
    “那小子太狠了，手裏有槍，那輛車更是個怪物，咱們這種普通車撞上去估計連個印子都留不下。”
    趙威原本隻是漫不經心地聽著，直到聽到重型卡瑪茲改裝這幾個字眼時，夾煙的手指猛地一頓。
    某種模糊的記憶在腦海中被喚醒。
    “開卡瑪茲那個……”趙威眉頭緊鎖，猛吸了一口煙，“是不是叫蘇川？”
    強子一愣，滿臉錯愕。
    “威哥，你……你認識那小子？”
    “嗬。”
    趙威冷笑一聲，狠狠將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力道大得像是要碾碎誰的骨頭。
    “認識？何止認識。”
    他眼中迸射出一股貪婪與惱怒交織的凶光，“那小子還欠老子一筆巨款呢。當初他為了改那輛破車，從我手裏搞走了幾十噸汽油，結果呢？就付了個定金，後麵幾百萬的尾款到現在連個影兒都沒有！”
    當時通訊還沒斷絕，他催過幾次，結果對麵直接裝死。
    後來世道亂了，秩序崩塌，死人比活人多，他為了活命也就把這茬給忘了。
    沒想到，冤家路窄。
    “我說這小子當時怎麽跟瘋了一樣囤油，原來他早就知道末日要來。”
    趙威猛地一拍方向盤，喇叭發出一聲刺耳的鳴叫，嚇了旁邊的於紅一哆嗦。
    想通了這一層，趙威心裏的火氣不僅沒消，反而燒得更旺。
    一個早就知曉末日降臨的人，手裏握著的資源絕對不止那輛車，那是移動的金庫，是行走的安全屋。
    在這人吃人的世道，那輛車就是命。
    強子也是個極其精明的主，看到趙威臉上的表情，立刻明白這事兒有門。
    “威哥，既然這小子不仁，那就別怪咱們不義。他欠你錢，又欠我……欠我兄弟們的命，咱們這次回去，正好新賬舊賬一起算！”
    強子眼中閃爍著複仇的快意，隻要能弄死蘇川，他不介意當這條惡犬。
    趙威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目光陰沉地盯著前方漆黑的雨幕。
    報仇？
    那是順帶的。
    他真正想要的，是那輛卡瑪茲房車。
    有了那玩意兒，他趙威在這末世裏就能橫著走。
    “行！”
    ……
    西山酒店腳下的空地上。
    蘇川對此一無所知，他正享受著末世中難得的寧靜。
    房車內恒溫24度，空氣中彌漫著煎蛋和培根的誘人香氣。
    薑小柔係著圍裙，正小心翼翼地將一杯熱騰騰的牛奶放在蘇川麵前，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
    “川哥，趁熱吃。”
    蘇川麵無表情地切開盤子裏的煎蛋，金黃的蛋液流淌出來。
    他慢條斯理地吃著。
    吃飽喝足，蘇川剛放下刀叉。
    桌上的對講機突然亮起了紅燈，孫輝驚慌的聲音傳了出來。
    “蘇……蘇哥！出事了！”
    蘇川眉頭微皺，拿起對講機：“慌什麽，說。”
    “剛才大門口來了個人，扔下個對講機就跑了。臨走前喊了一嗓子，說是強子讓他送來的！”
    強子？
    蘇川眼中閃過寒芒。
    那家夥不是被趕走了嗎？怎麽還有膽子回來？
    直覺讓他瞬間警覺起來。
    強子那種欺軟怕硬的貨色，要是沒有依仗，絕對不敢殺回馬槍。
    “在車裏待著，別亂跑。”
    蘇川冷冷地囑咐了薑小柔一句，起身從槍櫃裏取出一把短管霰彈槍，熟練地壓上子彈，哢嚓一聲上膛。
    薑小柔嚇得臉色慘白，縮在沙發角落，連大氣都不敢出。
    車門打開，冷風夾雜著雨點灌入。
    蘇川撐起一把黑傘，大步流星地走向酒店大門。
    孫輝和胡良正縮在門衛室的屋簷下，手裏緊緊攥著鐵棍和弩箭，神色緊張地盯著外麵的山路。
    看到蘇川過來，兩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急忙迎了上去。
    “蘇哥，這……”
    孫輝雙手遞過來一個黑色的手持對講機，手都在微微顫抖，“我們也不知道是誰，那人跑得太快了。”
    “看來是找幫手了。”
    蘇川接過對講機，看著上麵閃爍的信號燈，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
    他按下通話鍵，聲音平穩得聽不出波瀾。
    “強子？命挺大啊，還敢回來送死？”
    對講機那頭沉默了兩秒，緊接著，傳來一陣粗獷且充滿戲謔的大笑聲。
    “哈哈哈哈！蘇老弟，別來無恙啊！”
    這聲音陌生又熟悉。
    蘇川雙眼微眯，“不是強子。你是誰？”
    “貴人多忘事啊。”
    對講機那頭的聲音變得陰冷下來，“我是趙威。想起來了嗎？當初你從我這兒拉走幾百桶油的時候，可是答應得很痛快啊。”
    趙威。
    那個開地下拳館的。
    蘇川腦海中迅速浮現出一個滿臉橫肉的形象。
    “哦，是你啊。”
    蘇川語氣淡漠，“沒睡醒？這時候跑來跟我討債？”
    “蘇老弟，這話就不對了。”
    趙威的聲音裏透著一股子吃定你的威脅，“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管世道怎麽變，這規矩不能變。不過哥哥我也知道你現在手頭沒網沒信號，轉賬是不指望了。”
    停頓了片刻，那個貪婪的聲音再次響起，圖窮匕見。
    “這樣吧，你那輛卡瑪茲看著還湊合。把車鑰匙交出來，那幾百萬的油錢，咱倆就一筆勾銷。否則……”
    “否則怎樣？”蘇川冷笑。
    “否則，哥哥我就隻能帶著兄弟們，親自進去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