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青青剛從田裏回到新宅，春桃就捧著一張燙金帖子匆匆進來：“小姐，沈家老宅派人來送帖子，說是沈大小姐請您明日過府見麵。”
    商青青捏著帖子，指尖微微發緊。
    沈明珠剛到江東沒幾日，突然邀她去老宅，定沒什麽好事。
    可帖子都送到門上，她若是不去，反倒落了話柄。
    第二日一早，商青青隻得換上一身素雅的青布裙，乘馬車往沈家老宅去。
    剛踏入堂屋，就見沈明珠端坐在主位上，一身藕荷色繡金羅裙，頭戴點翠步搖，神色冷淡得像結了冰。
    商青青硬著頭皮走上前，訕訕笑道：“大小姐今日找我來，可是有什麽事？”
    沈明珠沒應聲，隻抬眼掃了她一下，那眼神裏的輕蔑與審視，看得商青青渾身不自在。
    丫鬟奉上茶水，商青青端著茶盞，心中揣揣不安，堂屋裏靜得隻能聽見窗外的鳥鳴聲，讓商青青感覺每一刻都像熬刑。
    她暗自腹誹：明明是沈明珠主動發帖請人，如今又擺出這副姿態，到底想搞什麽名堂？
    終於，商青青實在坐不住了，遲疑著開口：“大小姐，您找我來，總不是就為了一起坐著喝茶吧？有話您不妨直說。”
    沈明珠這才放下茶盞，幹笑兩聲，語氣帶著幾分譏諷：“嫂子倒是直爽。我聽說，嫂子近來好事將近了？”
    商青青心裏一咯噔，麵上卻裝作糊塗：“大小姐說的什麽話？我怎麽聽不懂？我如今的田地和莊子，收成都不錯，這倒確實是好事！”
    “聽不懂？”沈明珠冷笑一聲，身子微微前傾，語氣尖銳起來，“你跟你那位胡先生，早有苟且之事，整個江東誰不知道？偏偏還要裝什麽貞潔烈婦，放出風說要守滿三年孝期再嫁。嫂子這戲，演得可真夠足的！”
    這話像巴掌一樣甩在商青青臉上，她臉頰瞬間漲紅，又氣又急：“你胡說什麽！我跟胡先生如今清清白白，哪有你說的那些齷齪事？你莫要聽信外人的閑言碎語，敗壞我的名聲！”
    “敗壞你的名聲？”沈明珠挑眉，語氣裏滿是不屑，“算了，我也犯不著跟你爭這些。你青春守寡，能在江東掙下這麽大家業，連郡守、臨江王都對你另眼相看，我還能把你綁去沉塘不成？”
    商青青被她噎得說不出話，手裏的茶盞捏得更緊，指節都泛了白。
    沈明珠見她沉默，又慢悠悠開口，語氣帶著幾分篤定的嘲諷：“我知道，你跟你那位胡先生合夥騙我。之前你說他是山野樵夫，還被抓了兵役，如今看來，全是謊話。嫂子，你這麽處心積慮地瞞著我，真對得起我這個小姑子嗎？”
    商青青的心沉了下去，沒想到沈明珠竟連這些細節都記著。
    她尷尬地避開沈明珠的目光，勉強找了個借口：“這位胡先生確實出身貧賤，不過是個普通讀書人，跟您這位侯府千金自然沒法比。您如今的夫婿陸公子一表人才，想來也是世家名門，您該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不必總惦記別人的事。”
    沈明珠聽了，忽然低低笑了兩聲，卻沒接話，隻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看得商青青心裏越發不安。
    沈明珠放下茶盞，指尖慢悠悠劃過描金的杯沿，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我今天叫你來，其實是想替人帶個話。”
    商青青心裏一緊，疑惑地抬眼看向她。
    沈明珠特意找她，竟隻是“帶話”？
    “替誰？”她下意識地問道。
    沈明珠眼皮都沒抬，聲音冷得像冰：“你的嫡姐，太子妃，讓我給你帶個話。”
    “太子妃？”商青青猛地愣住，手裏的茶盞晃了晃，茶水差點灑出來，“她……她有什麽事？”
    她與商素素雖有姐妹名分，卻極少往來，太子妃突然托沈明珠帶話，絕非小事。
    沈明珠終於抬眼，目光掃過她緊繃的神色，語氣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太子妃說了，你莊子裏織的緞子成色好，讓你送幾百匹去她那裏裏，做今年的貢品。”
    “什麽？”商青青猛地站起身，臉頰瞬間漲得通紅，語氣裏滿是難以置信，“宮中有專門的采買流程，要貢品自然會派官差來對接，哪有讓我主動‘送’去的道理？這分明不合規矩！”
    沈明珠挑著指甲上的蔻丹，嘴角勾起一抹譏諷：“規矩？太子妃要的東西，還需要講規矩？”
    她抬眼看向商青青，語氣帶著赤裸裸的提醒，“再說了，你覺得太子妃開口要你的緞子，會給你錢嗎？不過是讓你表份孝心罷了。”
    這話像火油一樣澆在商青青心頭，她氣得胸口發悶，聲音都有些發顫：“我莊子裏的緞子，若是太子妃真瞧得上，送幾匹、幾十匹當心意，我都認了。可一開口就是幾百匹，這根本不是‘要’，是搶！我做不到！”
    幾百匹緞子要耗費多少絲線、多少人工，若是白送出去，絲織坊這幾個月的辛苦都要打水漂，她絕不能答應。
    沈明珠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語氣依舊平淡，卻透著威脅：“隨便你。我隻是替太子妃帶個話，答應不答應，是你的事。”
    她頓了頓，特意加重了語氣，“不過太子妃說了，若是你不答應，往後你莊子裏的緞子，想進洛陽城，怕是難了。”
    洛陽的客商現在是莊子最大的買家。
    因為洛陽的世家官宦人家，喜歡攀比。
    這些珍貴的緞子，有的用來故意撕裂，聽絲緞裂開的聲音，有的用來鋪陳腳下走的路。
    聽聞最誇張的一次，是尚書王大人，將雲夢緞從府裏一直鋪到皇宮入口。
    說是，這雲夢緞能鋪就他的青雲之路。
    這些窮奢極欲的貴族們，每年訂購的絲緞非常多。
    而沈明珠此時說的這些，無疑就是想掐住商青青的要害。
    可商青青骨子裏的韌勁也被激了出來，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語氣堅定：“不進洛陽就不進洛陽！江東、吳縣、金陵的銷路已經夠穩，少了洛陽，我絲織坊照樣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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