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清晨，商青青與胡八郎帶著辛管事和兩名賬房先生，以及兩名莊上的護衛，坐馬車往金陵去。一路晨光隨行，車輪碾過青石路，商青青掀開窗簾，看著窗外掠過的田舍炊煙，心裏既期待又有些忐忑。
    胡八郎察覺到她的忐忑，笑眯眯道：“怕啥，有一隻千年的狐狸陪著你，還能吃得了虧？”
    商青青聽聞不禁取笑他：“你不是才五百年修行嗎？哪有千年？”
    胡八郎抓了抓腦袋，嬉皮笑臉地看著商青青：“四舍五入可不就千年了？”
    商青青橫了他一眼：“你幹脆說你修行了一萬年！”
    胡八郎笑得更歡，擺了擺手：“那可不行！修行上萬年的狐狸都成上古神仙了，早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哪還能陪你坐馬車去金陵？你想見也見不著。”
    這話讓商青青想起之前的話題，好奇地追問：“對了，你和三姐總提青丘，那到底是個什麽地方？是不是像話本裏寫的那樣，到處都是桃樹，還有好多狐狸？”
    提到青丘，胡八郎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表情多了幾分複雜，語氣也沉了沉：“總之不是人類能隨便涉足的地方，你不用多問。”
    他沒說，青丘雖美，卻有結界阻隔，凡人進去會受剝皮蝕骨之痛，他怕說出來讓她擔心。
    商青青見他不願多提，也沒再追問青丘，轉而問起胡三娘：“那你三姐也是五百年道行嗎？她上次幫我解圍，看著比你厲害多了。”
    “別問我三姐了。”胡八郎避開她的目光，伸手拿起桌上的點心盒，“快嚐嚐這個，春桃昨天剛做的綠豆酥，還熱乎著呢。”
    商青青接過點心，卻沒立刻吃，忽然抬頭看著他，眼神認真：“八郎，有時候我總覺得，咱們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見過。”
    胡八郎的動作猛地一頓，指尖捏著點心的力道都重了些。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問：“青青，你怎麽會有這種感覺？”
    “我也不知道。”商青青搖搖頭，眼神有些恍惚，“就是有時候跟你說話、看你笑的時候，會突然恍惚，覺得咱們已經認識了好多年，不是這短短三年的光景。”
    胡八郎心裏一動，喉結輕輕滾了滾，最終卻隻是笑著把話題岔開：“傻丫頭，那是你太想我了！沒聽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咱們天天見麵，算下來可不就像認識了好幾年？”
    “你這臭狐狸，就會貧嘴！”商青青被他逗得笑起來，心裏那點莫名的恍惚，也隨著這打鬧消散了大半。
    馬車繼續前行。
    一路上倒也順利，很快便到了金陵城門口。
    早有鋪子裏的掌櫃帶著夥計等候。
    掌櫃見了他們，連忙上前見禮：“少夫人，胡先生，一路辛苦了！鋪子和莊子都已經收拾妥當了，就等您二位查驗。”
    幾人先去了城中的王記鋪麵。
    那是間三開間的臨街鋪子，比他們原本的小鋪麵寬敞三倍，木質櫃台擦得鋥亮，後院還帶著兩間儲物房和夥計的住處。
    掌櫃引著他們四處查看，笑著道：“這鋪麵地段好，隔壁就是綢緞莊，來往的都是富貴人家。王記之前的老客，有不少都來問過，想繼續在咱們這兒訂緞子呢！”
    商青青走到窗邊，看著街上往來的人群，心裏有了底氣：“辛管事，你留在這裏，一起清點賬目，把王記剩下的絲線、緞樣都登記清楚。”
    “哎，好！”辛管事應聲留下。
    胡八郎則帶著商青青去了城郊的王記莊子。
    那莊子占地百畝，旁邊是綿延的桑樹。
    這讓商青青想起當日來金陵，為李二楞子一家解圍的事情。
    莊子裏的老佃戶見新東家來了，都圍在門口，臉上帶著幾分不安。
    商青青走上前，溫和地笑道：“大家不用怕，往後這莊子還是你們種，租子照舊，若是好好打理，年底我還會給大家發紅利。”
    佃戶們聞言，臉上的不安散去，紛紛拱手道謝。其中一位年長的佃戶道：“少夫人放心，我們定好好種桑養蠶，絕不讓您失望！”
    胡八郎走到絲織坊門口，查看了織機的成色，對商青青道：“這些織機修一修還能用，正好咱們新緞要批量織造，這裏可以當分坊，省得總從我們莊子裏運貨過來。”
    商青青點頭讚同，正想再說些什麽，忽然見一名護衛匆匆跑來，低聲道：“胡先生，少夫人，莊子外有個人，說是洛陽來的，要見您二位。”
    胡八郎眼神一沉，與商青青對視一眼。
    洛陽來的人？
    胡八郎沉聲道：“帶他來見我，你們在門外守著。”
    片刻後，一名穿著青色長衫的男子走進來，手裏捧著一封書信，躬身道：“在下是臨江王麾下特使，奉王爺之命，送書信給胡先生和商少夫人。”
    胡八郎接過書信展開，眉頭漸漸舒展。商青青湊過去看。
    信上是臨江王的字跡，說王記掌櫃私下與太子妃勾結，意圖借“除妖”之名構陷臨江王妃，他已將王記掌櫃關押，讓他們放心接手莊子與鋪麵，若有需要，可隨時派人去王府求助。
    “原來如此。”商青青鬆了口氣，心裏的最後一點顧慮也消散了。
    胡八郎把書信收好，對特使道：“替我們謝過王爺。”
    特使應聲退下後，商青青看著滿院的桑樹和織機，笑著對胡八郎道：“這下好了，咱們在金陵的根基算是穩了。等回去後，就把‘桃雲緞’‘天青纏’‘秋露紋’的新樣送過來，定能讓金陵的姑娘們搶著要！”
    胡八郎伸手攬住她的腰，眼底滿是笑意：“好，都聽你的。往後咱們不僅要守住江東，還要讓金陵、吳縣，甚至更遠的地方，都知道咱們商記的緞子！”
    商青青看著胡八郎，信賴地點點頭。
    夕陽落在莊子的青瓦上，鍍上一層暖光。商青青靠在胡八郎懷裏，看著佃戶們重新忙碌起來的身影，聽著遠處織機轉動的“哢嗒”聲，心裏覺得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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