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青青扶住嚇得腿軟的春桃，走到胡八郎身邊，急切道：“八郎，八郎！”
    胡八郎衝到馬車邊，急切地扶住商青青的胳膊，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上下打量著她，目光掃過她的衣角、發鬢，確認她沒有受傷，緊繃的下頜線才緩緩放鬆，長舒了一口氣：“還好你沒事，不然我……”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化作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
    商青青看著他眼底未散的緊張，心裏一暖，卻也滿是疑惑，忍不住問道：“陸文昭不過是沈明珠的夫婿，看著溫文爾雅，怎麽會有這麽厲害的本事？那結界看著就非同一般。”
    胡八郎聞言，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語氣冰冷：“不過是些旁門左道的雕蟲小技，在我麵前班門弄斧罷了。”
    “可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商青青又問，剛才在結界裏，連氣息都被隔絕，她實在想不通胡八郎是如何找到她的。
    胡八郎低頭，目光落在她發髻間那根青玉簪上，指尖輕輕碰了碰簪頭雕刻的纏枝紋，眼底瞬間漾起溫柔的笑意：“無論你在天涯海角，你在哪裏，我都知道。”
    商青青雖然不解胡八郎是什麽意思，但是聽他如此說，心頭的不安漸漸消散。
    可新的疑問又冒了出來：“那陸文昭為什麽要針對你？他跟你無冤無仇，犯得著耗費修為設下結界嗎？”
    胡八郎臉上的笑意瞬間淡去，眼神沉了沉，語氣帶著幾分不屑：“他啊，不過是心理扭曲罷了。”
    他不願多提陸文昭的齷齪心思，怕汙了商青青的耳朵，隻含糊帶過。
    商青青聽著，沒再追問，隻是默默垂下眼簾。
    馬車重新啟程，車輪碾過路麵的聲音格外清晰。她靠在車壁上，腦海裏反複回放著陸文昭詭異的笑容、結界裏的恐懼，還有胡八郎剛才緊張的模樣。
    一路沉默著，心裏卻翻湧不止。
    胡八郎坐在她身邊，察覺到她的沉默，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
    他沒有說話，隻是用掌心的溫度傳遞著安心，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像是在無聲地告訴她：別怕，有我在。
    商青青感受到他的暖意，悄悄往他身邊挪了挪，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回到清溪鎮宅院的那一刻，商青青便被廳前凝重的氣氛攫住。
    王教頭攥著腰間刀柄，指節泛白。
    傅夫子捋著胡須的手停在半空，眉頭擰成川字。
    連一向沉穩的小林子，也罕見地蹙著眉，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
    見兩人回來，三人幾乎是同時迎了上來，神色比暮色還要沉。
    “少夫人，胡先生，出大事了。”王教頭聲音沙啞，率先開口，“北方蠻族鐵騎踏破長城了！如今已連破三城，直撲中原，洛陽……洛陽被圍得水泄不通，成了座斷糧斷援的孤城。”
    “蠻族？”商青青腳步一頓，隻覺得耳邊“嗡”的一聲，仿佛有驚雷炸開。
    她下意識看向胡八郎，見他神色平靜，可垂在身側的手卻微微收緊。
    傅夫子歎了口氣，補充道：“諸王混戰不休，朝廷早已成了空架子。先前鎮守北疆的張將軍，上個月剛被構陷謀反，滿門抄斬；剩下的將領要麽擁兵自重，要麽投靠藩王，誰還管洛陽死活？如今城裏……皇帝和皇後，怕是插翅難飛了。”
    “皇後……商素素……”這三個字像塊冰，狠狠砸進商青青心口。
    她僵在原地，眼前閃過嫡姐那張冷傲的臉。
    小時候搶她的筆墨，出嫁前警告她“安分守己別丟商家門麵”，入宮後更是斷了所有聯係，連她在沈家受辱時都未曾伸過援手。
    可再怎麽不對付，那也是血脈相連的嫡姐，是如今困在孤城裏的皇後啊。
    複雜的情緒翻湧著，有怨懟，有疏離，可更多的是難以言說的擔憂。
    她攥緊手帕，指尖微微顫抖：“那……那洛陽城裏還有多少兵力？就沒人能突圍求救嗎？”
    “難。”王教頭搖頭，“蠻族圍城三日，日夜猛攻，據說城牆都被轟塌了兩處。城裏的禁衛軍不足千人，連宮女太監都被趕上城樓了。突圍？怕是剛出城就成了箭靶子。”
    商青青沉默下來，心頭沉甸甸的。比起嫡姐的安危，更讓她揪心的是眼下的時局。
    蠻族入侵，諸王混戰，這天下是真要亂了。
    到時候流民會像潮水般湧來，那些剛安定下來的鄉民，會不會又要過上顛沛流離的日子？
    胡八郎揣著手站在一旁，神色淡然，仿佛對這場人間浩劫漠不關心。
    對他這活了千年的狐妖而言，王朝更迭、戰火紛飛不過是過眼雲煙。
    他隻在意商青青是否安全，至於其他人的死活，與他無關。
    “胡先生倒是沉得住氣。”小林子忽然開口，目光直直看向胡八郎，語氣裏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尖銳，“可有些麻煩，不是想躲就能躲開的。比如……陸文昭。”
    商青青一愣，剛要問什麽，小林子卻隻是死死盯著胡八郎，沒有說話。
    “什麽意思？”商青青聽得一頭霧水。
    胡八郎將商青青拉近自己懷中，冷冷道：“說好了，你們人間的權力爭鬥我不管。陸文昭是麻煩，但逼急了我也不是不能處理。”
    說罷，拉著商青青大步走向內院。
    春桃見氣氛如此緊張，也有些著急。她隻得跟著商青青跑進了院子。
    商青青回到房間，有些生氣地問道：“八郎，你說清楚，小林子的話什麽意思？”
    胡八郎揉著眉心歎氣道：“青青，我不想瞞你了，你的這個小林子，野心不小。”
    一席話，商青青愣住了。
    小林子野心不小？
    雖然她早已知道小林子是前廢太子的遺孤，但是小林子曾經答應過她，以後隻是安穩度日，不再奢想皇權爭鬥。
    可是胡八郎竟然說小林子野心不小。
    胡八郎上前摟住商青青，下巴抵著她的頭頂，輕聲歎息道：“臨江王也兵敗退回江東，天下大亂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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