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胡八郎的話，商青青的心猛地一沉，靠在胡八郎懷裏，隻覺得一陣難受。
    江東是臨江王的地盤。
    他為了忠義之名前往洛陽參與了諸王爭鬥。
    如今他兵敗後，江東的安穩還能維持多久？這很難說。
    商青青伸手緊緊抱住胡八郎的腰，將臉埋進他的衣襟，感受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稍稍壓下心頭的慌亂。
    兩人就這麽靜靜偎依著，廂房裏隻剩下彼此淺淺的呼吸聲，空氣中彌漫著不安與沉重。
    沒過多久，院外忽然傳來春桃焦急的聲音，帶著幾分阻攔的急切：“小林子！你不能這樣，小姐和胡先生在房間裏，你這樣太無禮了！”
    緊接著，是小林子帶著怒氣的回應，聲音清亮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天下都要亡了，哪還有心思歇著？無論他是人是妖，都不能置身事外！”
    腳步聲由遠及近，很快停在廂房門邊。
    胡八郎無奈地鬆開商青青，伸手將房門拉開。
    門外，小林子身著青色長衫，臉色漲得通紅，眼神裏滿是急切與執拗。
    王教頭和傅夫子沒有跟著他，顯然因為男人不便入內宅。
    因此隻有小林子氣不過衝了進來。
    春桃跟在他身後，急得滿臉通紅，雙手還在試圖拉他的衣袖，卻因為小林子這兩年長了不少，早已比她高出一大截，怎麽也拉不住，隻能一臉歉意地看著房內的兩人。
    “小姐，胡先生，對不住，我沒攔住他……”春桃喘著氣，語氣裏滿是愧疚。
    商青青看著小林子激動的模樣，輕輕搖了搖頭，柔聲道：“春桃沒事，你先下去吧。”
    待春桃離開後，她才轉向小林子，放緩了語氣：“小林子，別著急，坐下來慢慢說。胡先生也沒說不幫你，隻是他的身份特殊，不便輕易插手人間因果，否則隻會引來更多麻煩。”
    小林子卻沒有坐，反而上前一步，對著商青青深深拱手行禮，腰彎得極低，語氣帶著幾分哽咽：“姑姑，我知道您為難，也感激您這些年的收留與照顧。若不是您，我當年在洛陽城破後，早就成了亂葬崗裏的塚中枯骨，哪還有今日？”
    他抬起頭，眼底滿是血絲，聲音卻愈發堅定，“我今日來，並非為了自己的權勢，也不是想逼您做什麽。我隻是不忍眼見我中原大地被蠻族胡人肆意踐踏，不忍看到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死於非命。姑姑，您也是我朝的子民，難道您就忍心看到這生民塗炭的景象嗎？”
    這番話像重錘般砸在商青青心上，讓她一時語塞。
    她看著小林子眼中的懇切與悲憤，想起那些在莊子裏安家的流民，想起困在洛陽的嫡姐，想起即將蔓延到江東的戰火，心裏翻湧不止。
    她不是冷血之人，怎會忍心看著百姓受苦？
    可她也清楚胡八郎的顧慮。
    他是修行千年的狐妖，一旦插手人間戰事，不僅會打亂自身修行，還可能引來天譴。
    胡八郎站在一旁，看著商青青為難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複雜。
    他知道小林子說的半真半假。
    但小林子的說辭正好說中了商青青的心事。
    他活了太久，見慣了王朝更迭、戰火紛飛，早已學會了置身事外。
    可如今，他有了商青青，有了想要守護的人，他想保護的從頭到尾都隻有商青青一個人。
    小林子的心思他在清楚不過。
    雖然小林子身上有真龍氣息。
    但是他看不穿小林子的命數。這讓他很不安。
    臨江王也有真龍氣息，但是他能看得真。
    天下不會是臨江王的。因為臨江王過於執著於忠義。
    但是天下會是小林子的嗎？
    他不希望。因為小林子的另一麵他看不清。
    這也是他一直不喜歡小林子的原因所在。
    廂房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窗外的風聲偶爾傳來，帶著幾分蕭瑟。
    小林子沒有再催促，而是對商青青拱手行禮後，規規矩矩地退了下去。
    小林子退出商青青的廂房後，沒有回自己的住處，而是徑直走向了前院的書房。
    王教頭和傅夫子早已在那裏等候，見他進來，兩人幾乎同時站起身，眼神裏滿是急切。
    “怎麽樣？少夫人和胡先生鬆口了嗎？”王教頭率先問道，語氣裏帶著幾分擔憂。
    傅夫子也捋著胡須，眉頭緊鎖：“如今臨江王兵敗退回江東，蠻族隨時可能南下，若沒有胡先生相助，僅憑我們幾個這點力量，怕是難以抵擋啊。”
    小林子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涼茶，喝了一口才緩緩道：“暫時還沒有，但也沒完全拒絕。姑姑心裏是願意幫著護佑百姓的。”
    王教頭聞言，臉色沉了沉：“這可如何是好？胡先生若不出手，就憑我們訓練的那些鄉民，頂多能對付些流寇潰兵，哪能抵擋蠻族鐵騎？少主，你可不能拿自己的安危冒險啊！”
    他心裏暗忖著：若是商青青和胡八郎郎不出手，這偌大的產業和流民中的聲望，就可惜了。
    傅夫子也歎了口氣，語氣裏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算計：“是啊，少主。少夫人在江東經營多年，不僅攢下了豐厚的家產，更在流民中威望極高，若是能借她的聲望召集人手，再加上胡先生的本事……”他話未說完，卻意有所指地搖了搖頭。
    小林子將兩人的神色看在眼裏，心裏冷笑一聲，麵上卻不動聲色：“王教頭、傅夫子放心，我自有分寸。胡先生雖然嘴上沒答應，但他一定會出手的。”
    “哦？何以見得？”傅夫子挑眉問道，顯然有些不信。
    王教頭也疑惑地看向他：“胡先生向來不管閑事，這次願意出手？”
    小林子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篤定的笑容：“因為姑姑他可以不管天下百姓的死活，可以置身事外看王朝更迭，但他絕不可能看著姑姑陷入險境。如今蠻族南下，江東遲早會被波及，姑姑的安危也會受到威脅。為了姑姑，他就算再不願插手人間因果，也一定會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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