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郎沉默地聽著，伸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像安撫一隻受驚的小貓。
    “八郎，”商青青抬起頭，眼神裏帶著一絲希冀，又帶著一絲猶豫，“我們走吧，離開這裏，遠走高飛好不好？”
    “遠走高飛？”胡八郎挑眉。
    “對，遠走高飛！”商青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語速加快，“把這裏的田地、莊子、店鋪都賣了，什麽都不要了！我們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山野裏也可以，安安穩穩過日子，再也不管這些紛爭！”
    她說得急切，眼底閃爍著對平靜生活的渴望。
    可話音未落，眼神就黯淡了下去：“可是……我舍不得春桃。”
    春桃跟著她這麽多年，從商府到沈家，再到江東，一路不離不棄。
    和春桃早已不是主仆，更是姐妹。
    她怎麽能狠心把春桃一個人留在這亂世裏？
    “我知道你舍不得她。”胡八郎握住她的手，溫柔地看著她，，“若是你真的想走，春桃自然可以跟我們一起。”
    “可她……”商青青猶豫道，“她心裏還惦記著王將軍，若是跟我們走了，怕是……”
    春桃的心思，商青青看在眼裏。
    她本想撮合春桃和王教頭，可如今這局麵，怕是沒機會了。
    “她的路要自己選的，這是她的因果。”胡八郎撫摸著商青青的發絲，“你可以問問她的意思，若是她願意跟我們走，我們便帶著她，一起去山林裏。若是她想留下，我們也隻能尊重她的因果。”
    商青青點了點頭，心裏卻依舊糾結。
    離開，意味著可以擺脫眼前的所有煩惱，遠離權力的漩渦。
    也遠離小林子那讓她心慌的情愫。
    可留下，又能護著春桃，或許還能再勸勸小林子，讓他回頭是岸。
    “我真的不想再看到小林子被卷進去了。”商青青聲音哽咽，“他還那麽小，本該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卻要被這些陰謀算計裹挾，還要生出那樣荒唐的念頭。都是我不好，若是當初……唉……”
    “這不怪你。”胡八郎打斷她，這吊兒郎當的狐狸，此時難得的正經起來，“你收留他，是出於善心；護著他，是出於疼愛。錯的是這亂世，是那些心懷不軌的人，不是你。”
    他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語氣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如果你想走，我便陪你走。天涯海角，隻要你想去，我都帶你去。如果你想留下，我便陪你守住這一方天地，護你周全，也盡量不讓小林子走上歪路。”
    商青青靠在他懷裏，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心裏的慌亂漸漸平息了些許。
    有胡八郎在，似乎再難的局麵，都有了應對的底氣。
    可她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離開的誘惑太大，留下的牽絆又太深。
    小林子的表白像一根刺，紮得她坐立難安。
    商素素等人的算計像一張網，讓她喘不過氣。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商青青便叫住了正要去打理庭院的春桃。
    看著春桃一臉紅潤的模樣，商青青心知，王教頭一定在外院的。
    “春桃，都說了那些雜活不用你打理，跟我來房裏坐坐，我有話跟你說。”
    商青青拉著她的手，走進自己的廂房。
    春桃不明所以，卻還是乖巧地坐下，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商青青，笑嘻嘻地道：“小姐，您找我有什麽事呀？是不是又要給我做新衣裳了？”
    商青青看著她天真爛漫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語氣溫柔：“不是做衣裳。春桃，如果，如果我作主把你許配給王教頭，怎麽樣？”
    春桃聞言，臉頰“唰”地一下紅透了，連忙低下頭，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聲音細若蚊蚋：“小姐……您……您作主就好。”
    “我會幫你安排好的。”商青青輕歎一聲，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你這丫頭，陪了我這麽多年，也吃了好多苦頭，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聽商青青這麽說，春桃也覺察出不對了。
    她圓溜溜的眼睛，一下子升起一層霧氣。
    “小姐，您，什麽意思？什麽放心不下我？”
    春桃抓住商青青的衣袖，她忽然有些害怕。
    商青青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
    “傻丫頭，別緊張。我已經有了歸宿，當然是希望你也盡快有好歸宿呀。”
    商青青柔聲安慰她。
    看著春桃圓溜溜的眼睛，商青青有些不舍。
    但還是按耐自己的心情，輕聲道：“我的意思是，你也不小了，終歸要找個良人，有自己的夫君，以後有自己的子女，我們還是好姐妹，豈不更好？”
    聽完商青青的話，春桃的臉更紅了，頭垂得更低：“我……我就是覺得王將軍很厲害，人也很好……”
    她頓了頓，語氣裏帶著幾分自卑，“可是小姐，我就是個小丫鬟，身份低微，怎麽配得上王將軍那樣的人？他以前是東宮中郎將，現在又帶著舊部練兵，我跟他，根本就是雲泥之別。”
    看著春桃失落的模樣，商青青心裏酸酸的。
    春桃跟著她這麽多年，勤勞懂事，心地善良。
    在商青青看來，春桃這樣的女子，配誰都配得上。
    她握住春桃的手，語氣堅定：“傻丫頭，感情裏哪有什麽配不配得上？你溫柔賢惠，心地善良，王將軍為人正直，重情重義，你們本就相配。”
    她不想耽誤春桃，更不想讓春桃因為自卑錯過自己喜歡的人。
    如今她要離開這裏，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春桃，若是能讓春桃嫁給王教頭，有王教頭護著，她也能走得安心。
    “小姐，您……您別安慰我了。”春桃搖了搖頭，眼裏滿是失落，“王將軍心裏隻有家國大義，根本不會喜歡我這樣的小丫鬟。”
    “這可不一定。”商青青笑了笑，“這事你別管了，交給我來辦。”
    送走春桃後，商青青立刻讓人去請王教頭。
    不多時，王教頭便來到了內院。
    他依舊是一身勁裝，身姿挺拔，隻是眉宇間帶著幾分風塵仆仆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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