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侯雖然離開，但商青青心裏像壓了塊巨石，沉甸甸的喘不過氣。
    她讓仆婦照看好小林子，自己找了個機會，專門拉著王教頭來到外間的偏廳，想把這幾個月的情況徹底問清楚。
    胡八郎不知去了哪裏，傅夫子還有書卷要整理，偏廳裏隻剩下她和王教頭兩人，氣氛安靜得能聽到窗外風吹樹葉的聲音。
    “王教頭，”商青青給兩人各倒了杯茶，語氣帶著幾分疲憊，“我走的這段時間，清溪鎮到底是什麽情況？小林子他……到底為什麽會受這麽重的傷？”
    王教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眉頭緊鎖，緩緩開口：“少夫人，實不相瞞，殿下的處境比您想象的還要艱難。他雖頂著前太子遺孤的名頭，可手裏一點實權都沒有。先帝駕崩後，江東的世家大族本就各懷心思，那些擁兵自重的將領更是隻認實力不認名分。商皇後說是要立殿下為太子，明著是扶持正統，實則就是想把殿下當成傀儡，等將來局勢穩定，她好垂簾聽政，掌控整個朝廷。”
    商青青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指尖泛白：“那小林子自己知道嗎？他就甘願做這個傀儡？”
    “殿下一開始是被蒙在鼓裏的。”王教頭歎了口氣，“商皇後把話說得冠冕堂皇，說什麽可以先讓他以太子名義監國，還承諾幫他召集父親的舊部。殿下年輕，又急於為父報仇，就信了她的話。可時間一長，他也漸漸察覺到不對勁了。商皇後處處限製他，不讓他接觸逃亡道江東的將領，甚至連過去東宮的舊屬都不讓他見麵。殿下想培養自己的人手，卻處處受阻，好幾次想跟商皇後理論，都被她以‘殿下年幼，朝政之事需從長計議’擋了回來。”
    “那你們這些原來東宮的舊部呢？就沒有人站出來幫他嗎？”商青青急切地問道。
    “前太子的舊部大多分散在各地，有的已經投靠了其他諸侯王，有的則閉門不出，不願再卷入紛爭。”王教頭搖了搖頭，“商皇後倒是拉攏了幾個，可那些人也都是看在利益的份上，表麵上對殿下恭敬，暗地裏卻隻聽商皇後的號令。殿下身邊，真正能信任的，也就隻有屬下和傅夫子幾個人了。”
    商青青聽完，隻覺得一陣無力。
    她沒想到小林子的處境會這麽艱難，名義上是太子，實則連個普通人都不如，一舉一動都被商素素掌控著。
    難怪他會那麽渴望權力，難怪他會冒險留在平陽侯府，原來他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
    “那這次行刺……”商青青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真的像胡八郎說的那樣，有可能是商素素自導自演的嗎？”
    王教頭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屬下不敢確定，但也不是沒有可能。商皇後最近因為周震自立的事焦頭爛額，急需一個借口來凝聚人心，轉移矛盾。殿下遇刺，正好可以讓她把矛頭指向周震，甚至還能博一波同情分，讓那些中立的勢力站到她這邊。而且，行刺發生後，商皇後的反應太過‘鎮定’，反而讓人覺得可疑。”
    商青青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心裏滿是憂愁。
    小林子的事已經夠讓她頭疼了，西坡村的兵匪又還沒查清楚，她真的感覺快要撐不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重新睜開眼，看向王教頭：“對了，西坡村的兵匪到底是怎麽回事？之前聽路嫂說，他們不僅燒殺搶掠，還在找什麽東西，你知道具體情況嗎？”
    提到西坡村，王教頭的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屬下派人查過，那些兵匪大多是附近村落的流民和逃兵。最近郡守那邊在強征兵役，不管家裏有沒有勞動力，隻要是成年男子，都要被強行拉去當兵。很多村民不願意，就舉家逃跑，一些逃兵也混在其中，時間一長，就聚成了一股勢力，開始四處搶掠。”
    “強征兵役？”商青青皺起眉頭，“郡守怎麽敢這麽做？難道就不怕激起民憤嗎？”
    “亂世之中，誰還管什麽民憤。”王教頭無奈地搖了搖頭，“現在各方勢力都在擴軍，郡守也想趁機壯大自己的實力，好在這亂世中占據一席之地。他不管百姓的死活，隻知道強行征兵，搜刮糧草，附近幾個縣都被他折騰得民不聊生。”
    “那他們在找什麽東西？”商青青追問，“路嫂說他們在村裏翻來翻去，像是在找什麽重要的東西。”
    王教頭搖了搖頭：“屬下也不清楚。派去的人問過幾個被俘的兵匪，他們都說不知道，隻是奉命行事。至於背後是誰在指使，他們更是一無所知。不過屬下猜測，可能跟郡守有關，說不定是郡守在找什麽對他有利的東西，比如前朝的寶藏或者兵符之類的。”
    商青青心裏越發不安起來。強征兵役，流民成匪，還有不知名的東西被尋找，江東的局勢遠比她想象的還要混亂。她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從偏廳出來，商青青看到胡八郎正靠在院角的老槐樹上，手裏把玩著一片樹葉，神色輕鬆得仿佛眼前的一切混亂都與他無關。
    商青青走過去，沒好氣地說：“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裏悠閑！”
    胡八郎抬眼看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不然呢？像你一樣愁眉苦臉，就能解決問題了？”
    “小林子都快被商素素逼死了，西坡村的村民也無家可歸，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嗎？”商青青氣道。
    “擔心？”胡八郎嗤笑一聲，“這不是他自己想要的嗎？當初他執意要去平陽侯府，要當那個太子，就該想到會有今天的下場。路是他自己選的，後果自然要他自己承擔。至於西坡村的村民，亂世之中，流離失所本就是常態，你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
    商青青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心裏卻更難受了：“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受苦啊！小林子是我一手養大的，西坡村的村民也是我安置的，我不能不管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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