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的話音落下，水簾洞內外卻依舊是一片死寂。
    共飲此杯？
    此時此刻，誰還敢飲？誰又能飲得下去？
    那股凍結神魂的恐怖感覺，那懸於天穹之上、以天地為紙、以劍意為墨書寫的聖人法旨，依舊烙印在每一個生靈的腦海深處，讓他們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牛魔王龐大的身軀還保持著跪伏的姿態，那隻盛滿琥珀色酒液的巨大玉碗被他高高舉過頭頂，手臂因為用力而繃緊，酒液在碗中輕微晃動，卻一滴也未曾灑下。
    他不敢。
    剛才那道青色劍氣，那一道“允”字流光，就這麽進入了這位新認的師兄體內。然後，便再無聲息。
    那可是聖人的力量！足以讓先天靈寶都為之哀鳴的力量！
    楊戩手持三尖兩刃刀，依舊堅定地立於陳凡身側。他能感覺到，自己手中的神兵已經停止了顫抖，但那股源自兵器器靈的畏懼，卻並未消散，反而化作一種更為深沉的敬畏。他看向陳凡，心中那份因“兄長轉世”而生的孺慕與忠誠，此刻被一層更加厚重、更加無法理解的聖威所籠罩。
    大哥，他這位大哥的背景，已經超出了三界戰神的想象範疇。
    鎮元子是全場最能理解這一幕背後含義的人。他懷中的地書光華內斂，不再哀鳴，可這位地仙之祖的道心，卻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
    以聖人本源劍氣，在三界顯化法旨，公然劃定道場。
    這不是簡單的護短，這是宣告！是通天教主在被囚禁於紫霄宮無數元會之後，第一次向整個三界，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這猴……不，這位主上，他不僅僅是聖人弟子那麽簡單了。他已經成了截教重返三界的旗幟，成了那位殺伐第一的聖人，撬動三界格局的支點！
    自己這步棋，究竟是踏入了無上氣運的洪流，還是卷進了足以讓準聖都化為飛灰的聖人大劫？
    就在所有人都心思各異，被這驚天變故震得神魂不寧之時。
    陳凡動了。
    他端著那杯已經涼透的酒，緩步走下主位，穿過呆若木雞的楊戩與哪吒，徑直來到了牛魔王的麵前。
    他低頭，看著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的平天大聖。
    陳凡的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他用一種輕鬆得仿佛在問“今天天氣如何”的語氣，輕聲開口。
    “現在，你們信了嗎？”
    這句平淡的問話，在此刻死寂一片的水簾洞，卻如同一道驚雷，轟然炸響！
    “轟！”
    牛魔王巨大的身軀猛地一顫，仿佛被這句話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氣，竟維持不住跪姿，噗通一聲，狼狽地跌坐在地。他抬起頭，那雙銅鈴大的眼睛裏，充滿了極致的恐懼、茫然，以及最終化為火山爆發般的狂熱。
    他看著陳凡，如同在仰望一尊行走於人間的，活生生的神隻。
    “信……信了！老牛……心服口服！”
    他的聲音嘶啞幹澀，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我……我……”
    牛魔王想說些什麽來表達自己的忠心，卻發現任何言語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他猛地翻身，再次跪好，對著陳凡，將自己那顆碩大的牛頭，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地麵上。
    砰！砰！砰！
    這沉重的叩首聲，徹底打破了現場的僵局。
    “賭對了！我賭對了！哈哈哈哈！”
    蛟魔王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他狀若瘋魔，臉上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他指著陳凡，又指著自己，對著身旁同樣呆滯的魔王等人狂吼。
    “你們看到了嗎！聖人！是聖人親臨！小師叔他……他就是截教的希望！”
    “我蛟魔王這輩子，做的最對的決定，就是來投奔花果山！”
    他的狂笑聲，點燃了所有妖魔心中的火焰。
    “撲通！”
    “撲通！撲通！”
    水簾洞內外，無論是新來投靠的妖族大聖，還是花果山原本的猴子猴孫，在這一刻，再無任何猶豫，再無半分懷疑。他們黑壓壓地跪倒了一片，用最虔誠的姿態，對著那個手持酒杯、身形挺拔的身影，五體投地。
    他們的信仰，在這一刻找到了歸宿。
    他們的野心，在這一刻找到了靠山。
    他們的未來，在這一刻，與“截教”二字，緊緊地捆綁在了一起！
    “吾等，參見小師叔！”
    不知是誰第一個喊出了這個稱謂，緊接著，山呼海嘯般的聲浪匯聚成一股洪流，衝天而起，幾乎要將花果山上空的雲層都徹底撕碎！
    “吾等，參見盟主！”
    “吾等，願為截教複興，萬死不辭！”
    “願為小師叔，萬死不辭！”
    呼喊聲響徹雲霄，每一個妖魔的臉上都帶著一種近乎扭曲的狂熱。他們看向陳凡，不再是看一個結義兄弟，也不是看一個強大的盟主，而是在朝拜自己道統的領袖，在朝拜一位聖人在人間的代言人！
    這是何等的榮耀！何等的氣運！
    楊戩看著眼前這幅萬妖朝拜的景象，默默地退到了陳凡身後。他知道，從今天起，他這位大哥，將不再僅僅是花果山之主，而是真正擁有了與天庭、與佛門分庭抗禮的資格。
    這份資格，是聖人親手授予的。
    花果山，水簾洞。
    陳凡迎著山呼海嘯般的朝拜，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他看著杯中已經涼透的酒液，也看著下方那些因為狂熱而麵容扭曲的妖魔。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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