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究竟，錯在何處？”
    這質問，如同一座無形的混沌神山，死死壓在元始天尊的聖心之上。
    南天門，死寂一片。
    所有的仙神，包括截教那數萬弟子，都屏住了呼吸。他們見證了聖人對峙，見證了誅仙陣圖與盤古幡的恐怖威能，但從未想過，會看到一位聖人，被另一位聖人逼問到啞口無言的境地。
    元始天尊僵立在高天之上。
    他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麵容，此刻已經褪去了血色，轉為一種鐵青。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來自四麵八方的目光，有通天的嘲弄，有西方二聖的驚駭，有三界眾生的不解。
    每一道目光，都像一根針，紮在他的聖人臉皮上。
    回答？
    他如何回答？
    說這猴子有錯？那就是當著三界的麵，與一個徹底暴怒、並且完全不講道理的女媧為敵。
    說他沒錯？那他元始天尊，他闡教，他剛剛高舉的“天道綱常”大旗，就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就在這僵持即將化為永恒的刹那。
    異變再生！
    那懸於元始天尊頭頂，散發著無盡寒意的紅繡球，忽然紅光大盛。
    嗡——！
    伴隨著一聲清越的鳳鳴，一頭完全由造化之光與無盡聖威凝聚而成的七彩鳳凰，自紅繡球中振翅飛出！
    那鳳凰是如此的華美，如此的聖潔，它出現的瞬間，整個南天門都被染上了一層夢幻般的七彩霞光。
    它身上的每一根翎羽，都流轉著創世的奧秘，每一次振翅，都帶起一陣讓仙神心曠神怡的生命氣息。
    可是在場的聖人卻都清楚，這美麗的表象之下，是足以毀滅一切的恐怖力量。
    這是女媧的伴生至寶，紅繡球的器靈顯化！
    在所有神佛驚駭的注視中，那隻七彩鳳凰劃過一道絢爛的軌跡，無視了聖人間的對峙結界，無視了空間與時間的距離，緩緩飛到了審判場中央。
    飛到了陳凡的頭頂。
    然後，它做出了一個讓所有存在大腦都徹底宕機的動作。
    它收斂了所有威壓，低下那高貴的頭顱，用自己流光溢彩的臉頰，輕輕地，親昵地，蹭了蹭陳凡的臉。
    那動作，充滿了安撫，充滿了憐愛。
    仿佛在安慰一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緊接著，鳳凰口中銜著的那枚紅繡球本體，散發出一圈柔和卻不容侵犯的造化之光，將陳凡完全籠罩其中。
    那捆縛在他身上的，由玉帝和如來聯手布下的光之枷鎖，在這造化之光下，連一息都未能堅持，便“滋啦”一聲，無聲地消融、分解，化為了最原始的靈氣。
    陳凡隻感覺渾身一鬆，那透支權限帶來的神魂撕裂之痛，在這股溫暖力量的包裹下，竟也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他抬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七彩鳳凰，感受著那份純粹的親近與庇護。
    演戲……演到這個份上，自己都快信了。
    這一幕，讓通天教主那片舒展的黑色慶雲都停頓了一下。
    他設想過無數種結局，甚至想過今日誅仙陣再開，與元始做過一場。
    但他從未想過，會是這樣一幅畫麵。
    創世聖人的至寶，三界聞名的殺伐利器，此刻，像一隻溫順的寵物，在安撫他的“小師叔”。
    這三界，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而如來佛祖那片搖搖欲墜的佛國虛影，在看到這一幕時，終於徹底撐不住了。
    “哢嚓——”
    一聲脆響，佛國之上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
    他腳下的十二品功德金蓮，光芒黯淡到了極致。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這已經不是棋局失控，這是整個棋盤都被掀了！
    就在此時，那個溫柔、慈愛，卻又帶著讓整個三界都為之臣服的無上威嚴的意誌，從九天之外，清晰地響徹在每一個生靈的耳邊，每一個神佛的心頭。
    “癡兒。”
    那聲音仿佛就在陳凡的耳畔低語，充滿了母親對孩子的無盡憐愛。
    陳凡心中一動，這場戲，還差最後一步。
    他配合地做出一個孺慕的姿態，仰頭望向混沌深處。
    “在外受了這許多委屈，為何不早些言語？還不速速歸來媧皇宮？”
    轟！
    “歸來媧皇宮”！
    這五個字，比之前任何話語的衝擊力都更加恐怖！
    如果說之前的“我兒”還可能隻是一種感應上的認定，那麽這句話，就是板上釘釘的宣告！
    宣告這隻石猴，將正式入主媧皇宮！
    從今往後，他將是聖人子嗣，是連道祖都要以禮相待的存在！
    南天門外，無數仙官神將，腿肚子都在打顫。
    他們看著場中那個被七彩鳳凰親昵環繞的身影，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天塌了！
    司法天神楊戩，成了他小弟。
    截教萬仙，奉他為小師叔。
    現在，連創世聖人女媧娘娘，都要接他回宮！
    這猴子……到底是什麽來頭啊！
    就在眾仙神魂顛倒之際，那溫柔的聲音，驟然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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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股慈愛與憐惜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凍結聖人道心的冰冷與霸道，是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滔天殺意！
    “有為娘在此，我看今日，誰敢傷我孩兒分毫！”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隻七彩鳳凰猛然抬起頭，一雙由純粹聖威構成的鳳目，死死鎖定了高天之上的元始天尊！
    挑釁！
    赤裸裸的挑釁！
    元始天尊的臉，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青、白、紅、黑，各種顏色在他臉上交替閃過，他身周的虛空，因為他無法抑製的怒火而劇烈地扭曲、破碎。
    他堂堂闡教聖人，盤古正宗，何時受過這等奇恥大辱！
    他想出手。
    他想催動盤古幡，將下麵那隻礙眼的鳳凰連同那隻該死的猴子，一同打成齏粉！
    可是，他不敢。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鎖定自己的，不僅僅是紅繡球的器靈，更是女媧那不惜一切代價的決絕意誌。
    一旦他動手，今日，南天門必將淪為兩位聖人不死不休的戰場！
    為了一個所謂的“天道綱常”？為了他闡教的臉麵？
    去和一位創世聖人拚命？
    不值。
    這個念頭，屈辱地，卻又無比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聖心之中。
    他敗了。
    敗得一塌糊塗。
    敗給了那個他從頭到尾都沒放在眼裏的猴子，敗給了那聲讓他猝不及防的“母親”。
    許久的死寂之後。
    高天之上，那片代表闡教無上威嚴的杏黃色慶雲，開始緩緩地，艱難地向後退去。
    元始天尊那隻高舉著，幾乎要將盤古幡虛影徹底凝實的手，也終究是顫抖著，一點，一點地放了下來。
    盤古幡虛影發出一聲不甘的哀鳴，光芒閃爍幾下，最終徹底消散。
    元始天尊，退了。
    他當著三界眾生的麵，選擇了退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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