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水簾洞。
    洞府之內，早已不是昔日那山野石洞的模樣。
    在鎮元子的指點與無數小妖的辛勤勞作下，這裏被開辟得宏偉壯麗，仙氣繚繞，儼然一派聖地氣象。
    隻是，此刻這聖地中央的氣氛，卻顯得有些凝重，甚至可以說是……殺氣騰騰。
    洞府正中央，一方由萬年寒玉打造的巨大圓桌旁，坐著幾位跺跺腳就能讓三界抖三抖的大妖王。
    為首的，正是剛剛歸順不久的平天大聖牛魔王。
    他銅鈴般的大眼瞪得溜圓，蒲扇般的大手“砰”地一聲拍在桌上，震得整座水簾洞都嗡嗡作響。
    “豈有此理！欺人太甚！”牛魔王粗壯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怒吼道，“那幫禿驢，打不過賢弟你，就跑去凡間嚼舌根，把我們妖族說成是吃人的魔頭，把你這萬妖聖主抹黑成萬惡之源？！”
    他猛地站起身，手已經握住了混鐵棍的棍柄：“賢弟！下令吧！俺老牛這就帶兵殺到南瞻部洲，把那些胡說八道的和尚，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抓起來，剝皮抽筋，看他們還敢不敢亂放屁！”
    一旁的蛟魔王也是眼神陰冷，附和道：“大哥說的沒錯！我等妖族，何時受過這等鳥氣？佛門此舉，是要斷我等根基，毀我等名聲！若不以雷霆手段回擊，三界眾生還真以為我等是軟柿子，可以隨意拿捏！”
    一時間，洞府內群情激奮，妖氣衝天。這些桀驁不馴的大妖王，平生最信奉的就是拳頭。在他們看來，對付這種背後捅刀子的陰險小人，最直接的辦法就是用物理方式，讓他們永遠閉嘴。
    然而，就在這片喊殺聲中，一個悠然的聲音響了起來。
    “諸位稍安勿躁。”
    隻見鎮元子手持拂塵，輕輕一擺，一股清靜無為的道韻便擴散開來，瞬間撫平了洞內狂暴的妖氣。
    他看了一眼滿臉怒容的牛魔王，微笑著搖了搖頭：“平天大聖，你若真這麽做了，那才是正中了佛門的下懷。”
    牛魔王一愣，甕聲甕氣地問道：“大仙此話何意？”
    鎮元子撚須道：“佛門為何要抹黑你們？因為他們在天上、在地下，都已奈何不得大聖。所以，他們隻能選擇攻擊大聖最‘薄弱’的一環——在凡人心中的形象。”
    “他們巴不得你們動手。你們一旦在人間大開殺戒，哪怕殺的隻是他們的僧人，在不明真相的凡人眼中，這便坐實了你們‘凶殘魔頭’的名號。屆時，人族氣運反噬，萬民怨念匯聚，都不用他們出手，花果山便會成為眾矢之的，氣運衰敗。”
    “這，便是‘誅心’之策。殺人，不如誅心。”
    一番話，說得牛魔王等一眾隻知打打殺殺的大妖王，頓時啞口無言。
    他們雖然勇武，但哪裏想過這裏麵還有這麽多彎彎繞繞。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破爛僧袍，挺著個大肚子，滿臉諂媚笑容的身影，被兩個猴精從洞外“請”了進來。
    來者，正是豬八戒。
    他一進洞，看到這滿屋子的大妖王，尤其是看到牛魔王那凶神惡煞的樣子，兩腿肚子當場就開始打顫。
    “哎喲喂，猴、猴哥……盟主哥……您……您叫老豬來，所為何事啊？”豬八戒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小心翼翼地問道。
    、
    陳凡坐在主位上，從始至終都未曾言語，隻是端著一杯仙釀，饒有興致地看著眾人的反應。
    直到此刻，他才緩緩放下酒杯，目光落在了豬八戒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意。
    “二師弟，別來無恙啊。”
    這一聲“二師弟”，叫得豬八戒渾身一哆嗦，差點沒跪下去。
    “不敢當，不敢當！盟主哥哥，您就叫我八戒，叫我老豬就成！”
    陳凡笑了笑，也不再逗他，終於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的雜音。
    “佛門想打輿論戰，本座，奉陪到底。”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戰戰兢兢的豬八戒。
    “牛大哥和鎮元大仙說的，都有道理。隻不過，一個是槍杆子，一個是筆杆子。對付敵人，這兩樣，我們都得有，而且都得硬！”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
    “第一，槍杆子要硬！但我們的槍，不對著凡人，也不對著那些被當槍使的普通僧侶。”
    他看向牛魔王、蛟魔王等大妖。
    “即刻起，從花果山挑選三萬真心向善、恪守紀律的妖眾，成立‘萬妖巡查隊’！由鵬魔王擔任總隊長，以其極致速度，巡查四大部洲！”
    “巡查隊唯一的任務，就是‘降妖除魔’！專門打那些不聽我萬妖聖地號令，為禍一方、殘害生靈、敗壞我妖族名聲的害群之馬！”
    “每到一處，都要向當地凡人宣告：我萬妖聖地，是來建立秩序的，不是來製造混亂的！但凡有妖魔作祟，皆可禱告我花果山之名，巡查隊必至！凡庇護於我聖地旗下的良善之妖，若有神佛無故欺淩，巡查隊也必為之出頭！”
    此言一出，牛魔王等大妖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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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啊！
    這招太高了！
    這不就是天庭的“糾察靈官”嗎？佛門的“護法伽藍”嗎？他們妖族，也要有自己的執法部隊了！而且是名正言順地，在人間界，維護“他們”的秩序！
    陳凡伸出第二根手指，目光轉向了豬八戒。
    “第二，筆杆子要利！”
    他看著豬八戒，玩味地笑道：“二師弟，你在凡間廝混多年，最懂那些凡人愛聽什麽，想聽什麽。這個差事，非你莫屬。”
    豬八戒懵了：“我……我？”
    “不錯，”陳凡點頭，“本座命你，即刻起，擔任我花果山‘宣傳部’第一任部長！”
    “宣傳部？”豬八戒更懵了，這又是什麽官？
    “你的任務，就是將一些‘真相’，用凡人最喜聞樂見的方式，傳遍四大部洲！”
    陳凡屈指一彈，數道金光沒入豬八戒的腦海。
    “比如，《楊二郎尋兄記》，講一個叫楊蛟的少年，為救母而死，魂魄轉世為石猴，曆經萬難，終與兄弟相認的故事。”
    “再比如，《通天秘史》，講一位聖人弟子，為遵守師命，甘願化身妖猴，忍辱負重，守護三界的故事。”
    “還有《蓮花童子重生錄》、《大禹治水外傳》……”
    一道道被陳凡“編輯”過的，卻又被天道承認的“真實過去”，化作一個個精彩絕倫的故事藍本，湧入豬八戒的腦海。
    豬八戒先是震驚，隨即，那雙小眼睛裏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賊光！
    他瞬間就明白了！
    這是要跟佛門搶話語權啊！佛門能編排猴哥是魔頭，他們為什麽不能把猴哥塑造成聖人？
    而且猴哥給的這些故事，聽起來……怎麽比佛門講的還“真”？
    “請盟主哥哥放心！”豬八戒一拍胸脯，大包大攬道，“老豬我保證，不出三月，全天下的茶館酒樓，說的都是您的評書！全天下的戲台子上，唱的都是您的英雄事跡！保證把您塑造成一個比那唐僧還偉大的悲情英雄！”
    陳凡滿意地點了點頭，給了豬八戒一枚令牌：“憑此令，可調動花果山所有精通文墨之妖，錢財用度，不受限製。辦好了，你便是萬妖聖地的頭號功臣。”
    豬八戒接過令牌，激動得渾身肥肉都在顫抖。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這條大腿，比西天靈山那根，粗太多了！
    安排完這兩件事，陳凡揮手讓眾人退下。
    偌大的水簾洞，隻剩下他一人。
    他緩緩走到石桌前，親自研磨，鋪開一張由月華凝結而成的仙紙。
    槍杆子和筆杆子，都隻是術。
    真正能一錘定音的，是“道”，是“法統”。
    他提筆，筆走龍蛇，一氣嗬成，寫下了兩封信。
    一封，送往大唐長安，致當朝人皇李世民。信中不談神佛，隻論王權。直指佛門以信仰侵蝕皇權，欲在人間建立“地上佛國”，行那“太上皇”之實！
    另一封，則更為玄奧。
    信寫完，陳凡眉心那枚後土娘娘所賜的玄黃色地道印記，微微發光。
    他將第二封信輕輕一拋。
    那信紙沒有飛天，反而化作一道流光，徑直沒入腳下的土地，瞬間消失不見。
    它的目標，是那個連聖人都無法輕易窺探的人族聖地——
    火雲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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