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寶殿。
    死寂。
    那一句“奉花果山萬妖盟主為尊”，如同最惡毒的魔咒，還在每一位仙神的元神中反複回響，嗡嗡作響。
    龍族，三界水脈的管理者，天庭統治凡間最重要的工具之一，就這麽……反了？
    還是一封抄送了三界六道所有人的辭職信！
    這已經不是打臉了，這是把天庭的臉皮撕下來，扔在地上，還叫上三界所有生靈過來一起踩兩腳。
    禦座之上，玉皇大帝呆呆地坐著，嘴角的金色血跡，顯得格外刺眼。
    他看著下方那一張張噤若寒蟬，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粒塵埃的臉，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有那麽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凡間帝王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個詞。
    孤家寡人。
    他下意識地盤算了一下自己手裏的牌。
    軍事上，派出去的十萬天兵天將，被人家當成了練兵的靶子，主帥李靖差點被打出心理陰影。
    他最能打的外甥，三界第一戰神楊戩，現在管那猴子叫“大哥”，誰敢動花果山一根草，他第一個跟你拚命。
    政治上，地仙之祖鎮元子，那個連聖人都要給幾分薄麵的老古董，屁顛屁顛跑去花果山當了什麽“榮譽院長”，還搞起了“靈根培育學術交流”。
    他名義上的姐姐，執掌昆侖的西王母，態度曖昧不清，對七仙女的“集體跳槽”不聞不問，仿佛在隔岸觀火。
    經濟上，也是最要命的，四海水脈已經易主！
    人間那海量的香火願力，現在全成了那妖猴的囊中之物！
    他發現，自己手上那一把曾經以為堅不可摧的王炸、順子、飛機帶翅膀，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被那隻猴子一張一張地偷走，或者幹脆廢掉了。
    他現在手裏，隻剩下了一堆單三、單四、無人問津的廢牌。
    “豈有此理——！”
    一股無法抑製的暴怒，再次湧上心頭！
    “砰！”
    麵前的玉案被他一掌拍得粉碎！
    “嘩啦——！”
    身旁的琉璃寶燈被他一腳踹翻！
    玉帝如同凡間失控的暴君，在寶座前來回踱步，將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遍。
    然而，當劇烈的喘息聲代替了破碎聲，當滿地的狼藉映入他赤紅的雙眼，怒火退去後，一種更深、更沉的無力感與恐懼，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知道，完了。
    再用常規的手段，比如派兵，比如招安，已經毫無意義。
    天庭的威嚴，隻會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被那隻猴子一步步蠶食殆盡，直到徹底淪為三界的笑柄。
    “都……給朕滾出去！”
    玉帝嘶啞著聲音，下達了命令。
    眾仙神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出了這片低氣壓的中心。
    很快，偌大的淩霄寶殿，隻剩下了寥寥數人。
    玉帝屏退了所有仙神，隻留下了自己最信任的幾位心腹老臣，在已經一片狼藉的內殿，進行一場關係到天庭生死存亡的密議。
    他頹然地坐回那張隻剩下一邊扶手的龍椅上，身上的帝袍都仿佛失去了光澤。
    這位三界至尊第一次，用一種近乎求助的、帶著一絲顫抖的語氣，望著身前這幾位從上古時期就輔佐他的老臣。
    “眾卿……”
    “如今之計，該當如何？”
    “難道朕這三界之主，真要被一隻妖猴，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嗎？”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迷茫與挫敗。
    太白金星張了張嘴，卻又苦澀地閉上了。
    如何？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
    所有的“陽謀”，比如封官許願，已經被證明是個笑話。
    所有的“陰謀”，比如挑撥離間，在那猴子絕對的實力和“我全都要”的霸道風格麵前，連施展的機會都沒有。
    人家現在有兵、有錢、有地盤、有技術、有頂級大能站台，甚至還有了“合法性”。
    你天庭有的，人家不在乎。
    你天庭沒有的，人家自己創造。
    這還怎麽鬥？
    不光是他，其他幾位以智謀著稱的老神仙，此刻也是麵麵相覷，束手無策。
    他們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權謀和智慧，在那隻猴子麵前，就像是小孩子的沙盤遊戲。
    人家根本不跟你下棋，人家是直接掀桌子，然後用桌子腿把你打一頓。
    大殿之內，陷入了長久的、令人絕望的沉默。
    這沉默，比任何喧嘩都更讓人心悸。
    它代表著一個時代的無力，代表著舊有秩序在新的衝擊麵前，是何等的脆弱不堪。
    就在玉帝眼中的光芒即將徹底熄滅，整個人都快要被這絕望的寂靜吞噬時。
    一位一直站在角落裏閉目養神，仿佛與周遭一切都隔絕開來的老神仙，緩緩地，睜開了他的眼睛。
    他身穿一襲繡著漫天星辰的古老道袍，氣息淵深似海，仿佛不屬於這個時代。
    他，正是上古五方五老中的中央黃極黃角大仙，亦是在天庭中執掌天條律法，地位尊崇無比的——太上道君。
    他的存在感極低，仿佛一塊沉默的頑石，但當他睜眼的一刹那，整個淩霄寶殿的紊亂氣息，都為之一凝。
    “陛下。”
    他緩緩開口，聲音沙啞而古老，像是兩塊萬年玄冰在摩擦。
    “武力、權謀皆為下乘。”
    “那妖猴之所以能屢屢得手，攪亂三界，其根本在於，他乃是天道之外的‘異數’。”
    “對付常人，用常法。”
    “對付異數，當以‘天數’誅之。”
    此言一出，如同在漆黑的絕望深淵中，點亮了一盞燈！
    玉帝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最後一絲、也是最熾烈的一絲希望光芒！
    他幾乎是從龍椅上撲了下來，急切地衝到太上道君麵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聲音顫抖地問道：
    “道君！何為‘以天數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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