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頭發花白，但腰杆筆直，步履生風。
    他一踏入會議室，整個空間的氣場都為之一變。
    原本彌漫的絕望和死寂，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瞬間撥開。
    宋建明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腳步因為急切而顯得有些踉蹌。
    “劉院士！”
    他快步迎了上去，聲音裏混雜著激動、驚喜，還有一絲不敢置信。
    “您……您怎麽親自過來了？”
    劉長青，國內材料學界公認的泰山北鬥。
    清北大學榮休院士，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的提名者。
    這樣的人物，平日裏神龍見首不見尾，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跟在劉院士身後的，是一個身材微胖，麵帶笑意的中年男人。
    他走上前來，主動向宋建明伸出手。
    “宋總，好久不見。”
    “張總！”
    來人，是西航集團的總經理，張濤。
    西航集團，是“鯤鵬3”發動機項目的第二大參與方。
    相比於南航，鷹醬的技術封鎖對他們的打擊更為致命。
    他們的核心業務，大型洲際貨運機隊，因為缺少配套的重型發動機，已經有超過七成的飛機趴窩在機庫裏。
    每一天，都在承受著天文數字般的虧損。
    西航，比南航更等不起。
    在“鯤鵬3”項目確認失敗的第一時間，張濤就動用了所有關係，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這位已經退休的國寶級院士請出山。
    張濤和宋建明握了握手，然後側過身，開始向會議室裏的所有人介紹。
    “我來給大家鄭重介紹一下。”
    “這位是劉長青，劉院士。”
    “我國第三代鎳基單晶高溫合金的奠基人之一。”
    “曾親自主持‘昆侖’係列航天發動機的耐高溫葉片攻關項目。”
    “劉院士在航空動力材料領域的造詣，國內無人能出其右！”
    張濤每說一句，會議室裏南航研發人員的臉上，就多一分光彩。
    那些原本黯淡下去的，充滿絕望的表情，被希望重新點亮。
    “是劉長青院士！”
    “我讀博的時候，拜讀過劉院士所有的論文，那真是字字珠璣！”
    “這才是真正的定海神針一般的人物啊！”
    “我們有救了！”
    研發團隊的竊竊私語中，充滿了慶幸和激動。
    這才是國家級項目攻關，應有的樣子。
    由真正的行業泰鬥掛帥，集結最頂尖的團隊。
    而不是……
    眾人的餘光，不約而同地掃過角落裏那個穿著休閑服的年輕人，和他身後那群一臉局促的博士生。
    介紹完劉院士，張濤的視線，也自然地落在了林凡一行人身上。
    他注意到了他們工作服上“龍科院南部分院”的醒目標識。
    張濤側過頭，壓低了聲音，向宋建明確認。
    “宋總，這幾位，是龍科院派來做前期情況摸底的調查員吧？”
    在他看來，這是最符合邏輯，也是最合理的解釋。
    先派幾個年輕人過來，收集一下技術資料，摸清現場情況。
    真正的大佬，肯定在後麵壓陣，不會這麽草率地就過來。
    宋建明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他湊到張濤耳邊，用一種近乎氣音的音量，吐出了幾個字。
    “不是調查員。”
    “他們……就是院裏指派來，負責這個項目的團隊。”
    張濤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他站在原地，足足愣了三秒。
    大腦飛速運轉，才勉強消化掉這個信息。
    負責項目的團隊？
    就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和這幾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博士生？
    龍科院在開玩笑嗎？
    張濤的心裏，湧起一陣無比的慶幸。
    幸好！
    幸好自己留了一手，沒有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龍科院身上。
    否則，等這個“算法組”折騰幾個月，一事無成，他們西航的資金鏈，恐怕早就斷了。
    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劉長青院士雖然年事已高，但耳朵好使。
    兩位老總的對話，他聽了個大概。
    他看向林凡，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
    新成立的組？
    專業還完全不對口？
    劉院士的心裏，也泛起一絲詫異。
    他退休才不過幾年，龍科院的行事風格，怎麽變得如此隨意了？
    想當年，他們接手國家級的重點項目，哪一次不是慎之又慎。
    項目負責人的資曆，團隊成員的構成，都要經過總院專家委員會的層層審核，反複論證。
    把一個關乎國家航空事業命脈的項目，交給一個連專業都不對口的年輕人？
    莫非……是院裏其他材料學的頂尖專家，手裏都有更重要的任務，實在抽不出人手。
    迫於無奈，才讓年輕人上來頂一頂，先穩住南航和西航的情緒。
    想到這裏，劉院士看向林凡的表情，多了一絲前輩對後輩的溫和與理解。
    不管怎麽說，對方都是龍科院的人。
    這個麵子，必須要給。
    劉院士清了清嗓子，會議室裏立刻安靜下來。
    他臉上帶著學者特有的謙遜與客氣，
    “既然大家都是為了‘鯤鵬’項目，那從今天起，我們就是一個戰壕裏的戰友。”
    他對著林凡，露出了一個和藹且鼓勵的微笑。
    “這樣吧，年輕人。”
    “我和我的團隊，在航天動力合金方麵，有過一些淺薄的研究和經驗。”
    劉院士的話說得很謙虛，
    “接下來，合金材料的研發工作，就由我們團隊來主導。”
    “你們龍科院的同誌，年富力強，思維活躍，就給我們這些老家夥，做一些輔助性的工作，怎麽樣？”
    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
    “我相信，有龍科院的專家們從旁協助，我們一定能少走很多彎路，早日取得突破。”
    這番話，說得堪稱滴水不漏。
    既給足了龍科院麵子，又無比清晰地劃分了主次關係。
    順理成章地，將項目的主導權，接管了過來。
    南航和西航的研發人員，更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壓在心口的巨石，終於被搬開了。
    就連林凡身後的蘇青，和那七名算法組的博士，也都如釋重負。
    讓他們這些門外漢，去主導一個如此重要的合金項目，這本來就很離譜。
    現在好了。
    有劉院士這樣的泰山北鬥親自坐鎮，他們隻需要打打雜，整理整理數據，跑跑腿就行。
    壓力，瞬間消失大半。
    整個會議室的氣氛，開始輕鬆起來。
    所有人都覺得，這是眼下最完美，也是唯一的解決方案。
    就在這時，
    一個有些懶散的聲音響起。
    “不好意思，劉院士。”
    林凡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在數十道錯愕的注視下，他平靜的說道。
    “我們團隊，打算獨立進行研發。”
    “暫時不打算，進行合作。”
    “謝謝您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