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那句“謝謝您的好意”，把在場所有人都搞蒙了。
    獨立研發？
    暫時不合作？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宋建明和張濤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臉上難以掩飾的錯愕。
    宋建明的腦子飛速運轉，
    難道……
    這小子是擔心合作之後，團隊獎金變少，導致自己的利益受損。
    想通了這一點，宋建明的心情反而放鬆了不少。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他立刻換上一副更加誠懇的表情，主動走到林凡身邊，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自己人的親切。
    “林組長，你是不是對獎金分配的事情有顧慮？”
    “你放心，這次的項目，我們南航和西航，隻看結果。”
    “無論最終是誰主導，隻要能把新合金搞出來，我們的委托協議，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是給足了定心丸。
    然而，林凡隻是搖了搖頭。
    “宋總，你誤會了。”
    他很認真地解釋。
    “我不是擔心錢的事。”
    “主要是因為，我造不出我想要的好合金。”
    “所以，我們打算自己造個爐子。”
    “等出了成果，再直接交付給你們。”
    宋建明的表情，凝固了。
    張濤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劉長青院士端著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蘇青和那七個博士生，感覺自己的CpU都要燒了。
    自己……造個爐子？
    熔煉金屬液體的工業熔煉爐？
    那東西是說自己造就能造的嗎？
    會議室的角落裏，
    一個負責南航材料研發的技術部領導，再也坐不住了。
    他叫吳振國，四十多歲，是南航自己培養起來的技術骨幹，為了“鯤鵬3”的合金項目，他帶著團隊熬了整整兩年，頭發都快掉光了。
    在這造不出好合金？
    這什麽意思？
    這是在說，他們南航之所以失敗，是因為舍不得花錢買好設備？
    吳振國站了起來，臉色漲得通紅。
    “林組長！”
    “我們現在用的，是德國克虜伯公司最新款的熔煉爐，VIM500型！”
    “這已經是目前國際市場上，我們龍國能買到的，最頂級的商用型號！”
    “為了這台設備，集團花了整整兩千萬！”
    “您說我們的設備不行，我不能認同！”
    吳振國的情緒有些失控。
    會議室的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南航的研發人員們，個個麵露不忿。
    他們可以接受失敗，但不能接受別人對他們努力的輕蔑。
    就連宋建明和張濤，眉頭也皺了起來。
    可林凡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他甚至還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吳工，你先別激動。”
    “我承認，這台VIM500，確實是台好爐子。”
    “但好爐子，不代表就能搞出符合我心目中標準的好合金。”
    吳振國徹底無語。
    劉院士也搖搖頭，罷了。
    自己已經把台階鋪到了他腳下，是他自己一腳踢開的。
    那就讓他自己去南牆上撞個頭破血流吧。
    劉院士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中山裝。
    他的聲音，恢複了學者應有的平靜與疏離。
    “行吧。”
    “既然林組長有自己的想法，那我們就不強求了。”
    說完，
    他不再看林凡一眼，轉身便向外走去。
    南航和西航的人員，立刻簇擁著劉院士，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會議室。
    偌大的會議室，很快就隻剩下林凡和他的八個組員。
    空氣中，彌漫著尷尬。
    林凡卻像是沒事人一樣，重新坐了下來。
    他拿起平板，繼續翻看那些技術資料，
    造爐子，
    恐怕還得找個鋼廠合作才行……
    ……
    劉長青院士離開後，走到一個無人的走廊盡頭，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一個蒼老而沉穩的聲音。
    “長青兄？”
    “白嶽兄，好久不見，身體還好吧？”
    “托福，還硬朗。”
    白嶽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笑意，“倒是你，都退休了還到處奔波，比我還忙。”
    兩位老人，都是國內材料學領域的泰鬥級人物。
    雖分屬龍科院和高校兩個不同係統，但早在幾十年前，就在各種國家級項目中有過合作，亦敵亦友，惺惺相惜。
    那個年代，他們都是各自院所裏最耀眼的天才。
    一番簡單的寒暄後，劉長青切入了正題。
    “老白，南部分院那個叫林凡的小夥子，到底什麽來頭？”
    “你們院長是怎麽想的？”
    “讓一個搞人工智能的娃娃，來負責航空發動機的合金項目，我著實不能理解？”
    劉長青的語氣裏，帶著明顯的不解。
    電話那頭的白嶽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長青兄，你別問我，我也納悶。”
    “為了這個事，我們材料所差點跟院裏拍桌子。”
    “可我們院長，鐵了心要讓他接這個項目，我也沒辦法。”
    白嶽穹的聲音裏，滿是無奈。
    “我猜啊，林凡那小子，是打算用他的那個超級AI，來推演合金配方。”
    “AI推演？”劉長青皺起了眉。
    “沒錯。”白嶽穹解釋道，“這小子手裏的那個AI，叫MOSS，邪乎得很。前段時間，硬是把我們國產的龍芯芯片，優化到了反超鷹醬頂級芯片的程度。”
    “我承認，他的AI很強，結合龍芯芯片後，算力很恐怖。”
    “用AI推算出幾十萬種可能的新材料配方，這不難，我之前就在做了。”
    “真正難的，是後麵的驗證階段！”
    “每一種配方的製備、熔煉、測試……背後都是天文數字的成本和時間。”
    “而且，就算你把這幾十萬種可能性都試一遍，結果也大概率是一無所獲。”
    “這條路，我們早就證明了，意義不是太大。”
    劉長青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是啊，我們西航這邊也搞過AI輔助研發，到頭來發現，效率和傳統方法比，沒多大差別。”
    “模擬終究是模擬，跟現實的差距太大了。”
    “看來，這小子是仗著自己的AI厲害，想在咱們材料學領域裏，搞一次AI創新。”
    劉長青搖了搖頭，語氣裏帶著一絲惋惜。
    “可惜啊，隔行如隔山，他還是太年輕了。”
    “算了，由他去吧。”劉長青結束了通話，“我自己搞，心裏還踏實點。”
    掛掉電話，劉長青眼中的最後一絲猶豫也消失了。
    他要用最傳統，也最紮實的辦法，一步一個腳印，去攻克這個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