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淡漠的聲音並不響亮，卻仿佛直接在靈魂層麵凍結了一切。山澗瀑布的水聲、林間的風聲、甚至體內血液流動的聲音，都在這一刻消失了。整個世界，隻剩下那片被強行攫取的、凝固的黑暗，以及黑暗中心，那隻漠然俯視的“眼睛”。
    無法形容這隻“眼睛”的具體形態，它更像是一個不斷生滅的微型黑洞，邊緣流淌著終結一切的物質與法則。被它注視的瞬間，林凡感覺自己的思維、真靈、乃至存在的概念，都在被緩慢而堅定地抹除。遠比慧絕長老的魔刀和暗淵強者的長矛更恐怖，這是來自生命層次與規則層麵的絕對壓製！
    “噗！”林凡再次噴出一口鮮血，剛剛勉強壓製的傷勢轟然爆發，周身那龍鱗與卍字交織的虛影明滅不定，幾乎潰散。他額間的青金印記灼熱滾燙，傳遞出前所未有的警告與……一絲難以言喻的共鳴？仿佛遇到了同源卻走向對立極端的“同類”。
    石猛悶哼一聲，戰神血脈自主沸騰，古銅色的皮膚上泛起赤紅紋路，對抗著那無處不在的湮滅意誌，但他七竅中已滲出鮮血，顯然承受著巨大壓力。蘇婉情況稍好，玲瓏道體散發清輝，護住己身，但她看向林凡的眼神充滿了絕望與決絕，已然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
    “是……是‘凝視者’！暗淵的高階存在，竟然親自投射了意誌！”緊隨其後追來的那名暗淵強者，此刻也單膝跪地，向空中那片黑暗表達著敬畏，聲音帶著激動與恐懼。而慧絕長老則停留在稍遠處，眼神複雜地看著那隻“淵瞳”，既有向往，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交出……源鑰。賜你……歸於虛無。”淡漠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帶任何威脅的情緒，隻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一隻完全由黑暗法則凝聚的手掌，緩緩從那片黑暗中探出，無視了空間距離，直接抓向林凡的眉心，目標直指那融合後的青銅印記！
    這隻手掌所過之處，萬物凋零，法則退避！石猛怒吼著揮槍刺去，槍芒卻在觸及黑暗手掌的瞬間便無聲湮滅！蘇婉打出的玲瓏仙光亦如泥牛入海！
    絕對的力量麵前，所有的掙紮都顯得蒼白無力。希望，似乎在這一刻徹底熄滅。
    就在那黑暗手掌即將觸及林凡眉心的刹那——
    “阿彌陀佛！”
    一聲蒼老卻無比恢弘的佛號，如同穿越萬古時空，驟然響徹這片被禁錮的天地！聲音中蘊含的，不再是單純的慈悲，而是曆經滄桑、看破輪回的決絕與擔當！
    轟！
    一道純淨浩大、宛如琉璃淨火般的金色佛光，自天際轟然降臨，強行撕裂了那凝固的黑暗！佛光之中，一株巨大的菩提樹虛影搖曳生輝，每一片葉子都仿佛承載著一個微縮的佛國，吟唱著渡世梵音！
    是菩提院方丈！
    他不知何時已掙脫了之前的牽製，此刻懸浮於空，原本枯瘦的身軀變得如同黃金澆鑄，寶相莊嚴。他雙手合十，目光平靜地望向空中那隻“淵瞳”，眼神深處，是斬釘截鐵的決斷。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此等淵穢，豈容玷汙我佛淨土，覬覦蒼生希望！”
    話音未落，老方丈周身燃起了熊熊的金色火焰！那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他畢生修為、菩提慧根以及生命本源所化的——“菩提心火”！
    “方丈！”妙音師太悲聲驚呼，想要阻止，卻被那浩瀚的慈悲與決絕之力推開。
    燃燒生命的方丈，氣息瞬間超越了神通境的範疇，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凝聚著一點極致的、代表著“淨化”與“犧牲”法則的佛光，點向了那隻抓向林凡的黑暗手掌！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入寒冰！那不可一世的黑暗手掌，在觸及這點菩提心火的刹那，竟發出了刺耳的侵蝕聲，大量黑氣被蒸發淨化！手掌的前進之勢被硬生生阻住！
    “螻蟻……安敢阻路？”淡漠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似乎是……不悅？
    空中那隻“淵瞳”轉動，更多的黑暗匯聚，化作無數扭曲的、哀嚎的怨念觸手，纏繞向燃燒的方丈。
    “林凡小友，蒼玄未來，係於你身！速走！”方丈的聲音在林凡腦海中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與托付，“前往北境，尋找‘冰雪之鑰’！萬象樓會助你！”
    說完，他不再看林凡，而是朗聲長嘯，聲震四野：“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燃我殘軀，照破黑暗！”
    “轟隆！！！”
    菩提心火轟然爆發，化作一道通天徹地的金色光柱，不僅將那些怨念觸手盡數焚毀，更逆衝而上，狠狠地撞擊在那隻“淵瞳”之上！
    整個天空都被渲染成了金色與黑色交織的混沌之色！恐怖的法則碰撞使得空間成片塌陷，下方的山脈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
    在那毀滅性的能量徹底爆發前的一瞬，林凡強忍著靈魂與肉身的雙重劇痛，一把抓住已被震撼得呆住的石猛和蘇婉，將最後的力量毫無保留地注入龍遊太虛身法，同時引動了懷中那枚得自中域萬象樓的客卿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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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
    一道微弱的空間波動閃過，三人的身影在千鈞一發之際，融入了扭曲的空間縫隙之中。
    就在他們消失的下一秒，原地被無盡的金黑光芒吞噬。隱約間，他們仿佛聽到了老方丈最後一聲滿足的歎息，以及那“淵瞳”發出的、帶著一絲震怒的冷哼。
    ……
    不知過了多久，在一片荒涼的戈壁邊緣，空間一陣扭曲，三道身影狼狽地跌落出來，正是林凡、石猛和蘇婉。
    “噗通！”林凡直接單膝跪地，用星辰劍支撐著身體才沒有倒下，臉色金紙，氣息微弱到了極點。強行催動空間傳送，加上之前的重傷和“淵瞳”的意誌衝擊，他的狀態已經糟糕到無以複加。
    石猛和蘇婉雖然也受了些波及和內傷，但比林凡好得多。兩人立刻將他扶到一塊巨岩後休息。
    “剛才……那位大師……”石猛聲音沙啞，眼中充滿了震撼與敬意。菩提院方丈舍身成仁的那一幕，深深烙印在他心中。
    蘇婉默默取出丹藥，喂入林凡口中，眼中含淚，低聲道：“他用自己的命，換了我們一線生機。”
    林凡閉目調息了片刻，勉強壓住翻騰的氣血，才緩緩睜開眼，眼神中充滿了疲憊、悲傷，以及一種更加堅定的東西。他摸了摸額間那依舊溫熱的青金印記，沉聲道：“那是菩提院的方丈……這份恩情，我林凡銘記於心。暗淵……‘凝視者’……這個仇，遲早要報！”
    他回想起方丈最後傳來的信息——“冰雪之鑰”，北境！
    “我們必須立刻調整路線，全速前往北境！”林凡深吸一口氣，看向北方，“方丈臨終前告知，下一枚碎片在北境，名為‘冰雪之鑰’。而且，萬象樓在那裏有據點，可以尋求幫助。”
    石猛重重點頭：“好！我們去北境！正好也去看看冰瀾妹子的家鄉！”
    蘇婉也堅定地站在林凡身邊，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林凡掙紮著站起身，望向西漠須彌山的方向，那裏衝天的金光與黑暗似乎正在緩緩平息，但一場風暴顯然已經掀起。他又看向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無盡空間，看到了那片冰封的國度。
    新的旅程，迫在眉睫。而身後的威脅，並未解除。他能感覺到，那“淵瞳”雖然被方丈舍命一擊暫時逼退，但一道極其隱晦的惡意標記，已經如同附骨之疽，留在了他的靈魂氣息之上。未來的路，必將伴隨著更殘酷的追殺與更艱險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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