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還沾在淩霄殿的玉階上時，像撒了一把碎鑽似的，在初升的曦光裏閃閃爍爍。瑤瑤已經啃著桂花糕蹲在台階角，圓滾滾的小身子縮成一團，活像隻偷吃東西的小鬆鼠。她的目光黏著遠處那座紅牆綠瓦的藏經閣——那閣樓在雲霧繚繞中若隱若現，簷角的銅鈴被風撥得“叮鈴鈴”輕響，一聲聲，像誰用羽毛在撓她的手心，癢得她心裏貓抓似的，連手裏的桂花糕渣子都蹭到了旁邊小乖的背上。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藏經閣裏一定藏著好多好多好玩的東西！
    小白龍小乖正蜷成一個毛茸茸的白球，趴在瑤瑤腳邊曬太陽。它龍鱗上的晨露被體溫烘得暖烘烘的，正歪著圓溜溜的小腦袋，伸出粉嫩的舌頭，一下一下地舔著瑤瑤沾著糕屑的指尖，癢得瑤瑤咯咯直笑。冷不丁地，一塊還帶著瑤瑤體溫的桂花糕就被塞進了嘴裏，小乖眨巴眨巴眼睛，幸福地嚼了起來。阿九，那隻總是神出鬼沒的九尾狐，此刻正懶洋洋地趴在不遠處的房梁上甩尾巴，一條粉色的綾子被它靈巧地卷成小團拋來拋去，玩得不亦樂乎。見瑤瑤突然“噌”地蹦起來，伸手就去拽它毛茸茸的大尾巴，阿九嚇得“嗷”一聲，狐火“噗”地炸成一片小火星，沒好氣地嚷嚷：“死丫頭，又打什麽鬼主意？揪壞了本狐仙的尾巴，你賠得起嗎？”
    “藏經閣裏有上古符咒材料的書！”瑤瑤眼睛亮晶晶的，像藏著兩顆小星星，她把啃剩的桂花糕紙往腰間一塞，也不管上麵還沾著糖渣，使勁拽著阿九的耳朵往下扯，小臉上滿是興奮，“我聽仙長們說的，裏麵記載的材料能做比‘桃花落符’還厲害一百倍的符！上次那個白薇薇，就是那個穿得花裏胡哨的仙子，她說我畫的符是‘小玩意兒’，一點都不厲害，這次我要做個超級厲害的符，能把她變成一隻大笨鵝，看她還敢不敢嘲笑我！”她越說越激動，小拳頭都攥緊了。
    小乖嚼著桂花糕，軟糯的龍爪扒著瑤瑤的裙角，含含糊糊地說：“我、我幫你扛書！我的力氣大！”阿九翻了個巨大的白眼，用毛茸茸的狐尾拍掉瑤瑤沾在它雪白狐毛上的糕渣，沒好氣地說：“你瘋啦？藏經閣是什麽地方？那裏麵的仙力禁製厲害著呢，連成年的仙童都進不去，上次那個調皮的綠蕪仙子，偷偷摸摸想進去找話本看，結果呢？被裏麵的銀光藤蔓綁成個粽子，吊在房梁上掛了整整三個時辰，風吹日曬的，回來臉都綠了，你想重蹈覆轍啊？”
    瑤瑤卻神秘兮兮地從袖袋裏摸出個青釉小瓶——那瓶子小巧玲瓏，瓶塞子上還沾著淡淡的汐月茉莉香，是她今早趁母親汐月仙子梳妝時不注意，偷偷翻母親妝奩順來的“隱身粉”其實呀，那不過是汐月仙子用來熏衣服的香粉，瑤瑤卻以為是什麽寶貝）。她小心翼翼地把粉末往自己鼻尖上一灑，又踮著腳尖，往小乖和阿九身上胡亂撲了一通，末了還抹了把小臉，舉著小瓶得意洋洋地喊：“娘說這粉能‘藏住氣息’，肯定就是隱身粉！咱們有了這個，藤蔓就發現不了我們啦，走！”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仿佛已經看到了成功潛入的景象。
    三個小不點兒，一個人、一條龍、一隻狐，貓著腰，像三隻做賊的小老鼠，躡手躡腳地往藏經閣跑。路過禦花園時，瑤瑤跑得太急，還不小心踩碎了兩朵開得正豔的月季——花瓣落了一地。阿九的尾巴不小心被花莖上的刺紮了一下，疼得它齜牙咧嘴，正想開口罵罵咧咧，瑤瑤已經眼疾手快地拽著它鑽進了藏經閣那扇虛掩著的側門。
    門內的空氣突然沉了下來，不再有外麵的清新，而是彌漫著一股像是浸了百年的墨香，厚重又古樸。廊柱上鑲嵌的夜明珠泛著幽幽的淡青色光芒，照亮了一排排高聳入雲的書架，投下瘦長瘦長的影子，在地上晃來晃去，有點嚇人。瑤瑤心裏有點打鼓，但一想到能做出厲害的符，就又鼓起了勇氣。她剛要往記憶中最裏麵放著珍稀古籍的書架跑，腳腕突然被什麽冰涼滑膩的東西纏住了——低頭一看，哎呀！是一簇泛著銀光的藤蔓，正像條小蛇似的順著她的裙角往上爬！
    “跳舞符！”瑤瑤反應快極了，小手在懷裏一陣亂摸，掏出張皺巴巴的符紙，想都沒想就往藤蔓上一貼。這符還是她昨天練習時畫廢了好幾張才成功的呢。符紙上的小人兒立刻活了過來，叉著腰扭起了滑稽的秧歌，藤蔓居然也像是被施了魔法，跟著小人兒的節奏晃了晃，原本緊繃繃、帶著威脅的藤身竟然軟了下來，還纏成個圈兒，“跳”到了旁邊的廊柱上，甚至還用尖尖的藤尖蹭了蹭瑤瑤的手背，那模樣，就像隻撒嬌討糖吃的小狗。瑤瑤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阿九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張成了“o”形，狐火“呼”地一下照亮了頭頂的橫梁，它結結巴巴地問：“你、你這符……還能這麽用？不是應該讓敵人跳舞，趁機逃跑嗎？怎麽把藤蔓給哄高興了？”小乖也好奇地湊過去，用龍爪輕輕碰了碰還在廊柱上晃悠的藤蔓，藤蔓又友好地蹭了蹭它，小乖咯咯笑著甩起了尾巴：“瑤瑤的符，都、都很厲害！還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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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藤蔓這關，裏麵的書架更密了，一架架高聳入雲，幾乎要頂到閣樓頂。古籍的封皮都泛著舊舊的黃色，有的書脊上還刻著看不懂的上古符紋，正散發著微弱的光芒，神秘極了。瑤瑤剛要往最裏麵的書架跑，腳下的地麵突然“嘎吱”一聲響，整個書架竟然緩緩轉動起來！嚇得她趕緊抱住旁邊的柱子，小臉蛋都白了，卻還是被轉動的書架帶得轉了個圈，“咚”地一下撞進了小乖柔軟的龍懷裏。
    “書、書架會動！”瑤瑤的羊角辮都被轉得散亂了，沾了不少書架上的灰塵，她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對阿九喊道：“阿九，你用狐火照照牆麵！看看有沒有機關！”九尾狐雖然也嚇得不輕，但還是聽話地甩著尾巴跳上書架頂，狐火“騰”地升起，照亮了布滿青苔的牆麵。瑤瑤眯著眼睛仔細一看，突然驚喜地叫起來：“看！桃花！”牆麵上刻著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花瓣的紋路居然和她最擅長畫的“桃花落符”上的一模一樣！
    “小乖，吐口氣！用你帶著桃花香的口氣！”瑤瑤拽住小白龍的尾巴，把它往牆麵推。小乖歪著腦袋想了想，用力憋了半天才噴出一口帶著晨露濕氣和淡淡桃花香的風——這是它早上偷偷去蟠桃園聞花香沾上的味道。風裹著甜甜的桃香吹向牆麵，牆上的桃花紋路突然“嗡”地一聲亮了起來，發出粉色的光暈，轉動的書架也“哢嗒”一聲，穩穩地停住了。
    瑤瑤拍著小手歡呼起來，剛要往書架後麵鑽，想看看裏麵藏著什麽寶貝，突然從高高的古籍堆裏飄出個白胡子老頭——他穿著一身紙做的長袍，袖口還沾著點點墨漬，手裏緊緊攥著一支羊毫筆，飄在空中時，像一片會移動的舊書頁。他的聲音沙沙的，像揉皺的舊紙被慢慢展開：“哪裏來的小娃娃，敢闖藏經閣？不知道這裏是禁地嗎？”
    阿九的狐火瞬間炸成刺目的紅色，警惕地護在瑤瑤身前，小乖也緊張地拱起背，鋒利的龍爪緊緊扣住地麵，一副隨時準備戰鬥的樣子——瑤瑤卻眼睛一亮，非但不怕，反而從懷裏掏出張剛畫好的“桃花落符”，“啪”地一下往書靈身上貼。符紙剛碰到紙袍，就“嗡”地散開來，化作點點金光融入紙袍，書靈的長袍上瞬間開滿了粉嫩的桃花，嬌豔欲滴，連飄落的花瓣都帶著蟠桃園特有的甜香。
    書靈愣住了，低頭呆呆地摸了摸身上突然出現的桃花，連雪白的胡須都驚訝地翹了起來，他結結巴巴地問：“你、你這是做什麽？給我穿新衣服嗎？”瑤瑤趁機湊過去，仰著小臉，拽住他的紙袖子使勁晃了晃，像隻撒嬌的小貓：“爺爺，我給你做新衣服呀！你看，粉粉嫩嫩的，多好看！”她說著，又從口袋裏掏出塊用油紙包著的桂花糕——是剛才沒吃完剩下的，小心翼翼地塞給書靈，仰著小臉，眼睛裏滿是期待：“爺爺，這個給你吃，可甜了！我想找本上古符咒材料的書，要做最厲害最厲害的符，這樣就再也不讓壞人欺負我了！”
    書靈盯著那塊散發著誘人香氣的桂花糕看了半天，紙做的鼻子還抽了抽，像是在聞香味，突然“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紙做的身子輕飄飄地往上浮，往最高的那排書架飄去：“算你這娃娃機靈，嘴巴也甜！那本書啊，年代太久遠，隻剩下半本了，在第三排最裏麵的格子裏，你可得小心點，別弄壞了，那可是孤本！”
    瑤瑤高興地應著，踮著腳尖努力夠書架，可她人太小了，書架又太高。小乖趕緊懂事地用龍背托著她，穩穩地把她舉高，阿九則不耐煩地趴在書架上，用爪子扒拉著一本本厚厚的古籍，嘴裏嘟囔著：“在哪兒呢在哪兒呢，這麽多書，要找到什麽時候……”終於，在三人的齊心協力下，一本缺了頁、封麵都快掉下來的舊書被翻了出來——封皮上用古樸的篆書寫著《上古符材錄》，書頁邊緣都卷著邊，紙麵上還沾著些褐色的痕跡，像是年代久遠的茶漬，又像是不小心灑上的墨水。
    瑤瑤剛把書緊緊抱在懷裏，像抱著稀世珍寶，突然聽見走廊傳來“篤篤篤”的腳步聲，還有仙童說話的聲音：“……今日輪到我們巡查，可得仔細些，萬不能再讓頑皮的小仙娥闖進來了……”是藏經閣的仙童，拿著拂塵正往這邊走！瑤瑤嚇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趕緊把書塞進小乖的龍鱗縫裏小白龍的鱗片之間有小小的縫隙，能藏小物件，這可是瑤瑤無意中發現的“秘密”），又手忙腳亂地掏出張畫了好久才成功的“臭臭符”往地上一扔。
    符紙“嘭”地一聲炸開，一股濃烈的、像臭鼬屁一樣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嗆得人眼淚直流。仙童正好走到門口，聞到這味道，立刻捂著鼻子尖叫起來：“誰、誰在裏麵？！好大的臭味！”瑤瑤趁機拽著小乖和阿九，像一陣風似的往側門跑，路過門檻時太急，還“啪嗒”一聲踩掉了一隻小皮鞋——阿九眼疾手快，回頭叼起鞋子，尾巴上還不小心掛住了半頁從書上撕下來的紙，三個小家夥慌慌張張地衝出藏經閣，往淩霄殿的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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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跌跌撞撞跑回淩霄殿時，太陽已經升到了簷角，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瑤瑤一屁股坐在榻前柔軟的羊絨毯上，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才小心翼翼地把《上古符材錄》從龍鱗縫裏取出來，攤在膝頭。小乖趴在她腳邊，龍鱗上還沾著不少書墨印子，阿九則嫌棄地舔著爪子上的臭鼬味——剛才的“臭臭符”威力太大，連它毛茸茸的尾巴都被熏得夠嗆，正鬱悶著呢。
    瑤瑤一頁頁小心地翻著舊書，書頁因為年代久遠，脆得像餅幹，稍微用力就可能撕破。翻到中間時，“簌簌”一聲，一片幹花從書頁間掉了出來——那是一朵精致的玄冰花，花瓣像用最純淨的冰晶雕刻而成，透明得能看見後麵的書頁，還泛著淡淡的藍光，美麗極了。瑤瑤好奇地撿起花，湊到鼻尖聞了聞，一點味道都沒有，卻覺得指尖傳來一陣刺骨的冰涼，像握著一小塊寒冰。她連忙看向那頁書，隻見上麵用蠅頭小楷寫著幾行小字：“玄冰花，生於極北萬年冰原，吸天地間千年寒氣而成，性至陰至寒，可製封魂符，能定仙魔之魂，威力無窮……”
    “極北冰原！”瑤瑤突然興奮地蹦起來，拽著小乖的尾巴使勁晃，眼睛裏閃爍著向往的光芒，“小乖，阿九，下次咱們去極北找玄冰花好不好？我要做封魂符，最最厲害的那種，看白薇薇還敢不敢來欺負我！到時候我把她的魂定住，讓她動彈不得！”小乖被拽得直咧嘴，可憐兮兮地用龍爪撓了撓頭：“可、可極北很冷的……會凍僵的……”阿九趴在窗台上，用狐火烤著還在發涼的爪子，看著那朵泛著藍光的玄冰花，無奈地笑著搖頭：“你呀，真是個小闖禍精，總有闖不完的禍，這下又惦記上極北冰原了。”
    瑤瑤卻不管他們的擔憂，小心翼翼地把玄冰花夾回書裏，又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桃花落符”，往書皮上一貼——粉色的桃花瞬間在陳舊的封皮上綻放開來，嬌豔的花瓣甚至把“上古符材錄”幾個古樸的大字都蓋住了。她滿意地抱著書往床裏鑽，把頭埋在柔軟的枕頭裏，對著窗外金燦燦的太陽大聲喊：“明天我要做新符！比綠蕪仙子的竹葉符好看一百倍！還要比白薇薇的任何符都厲害！”
    小乖打了個哈欠，蜷在她腳邊，溫暖的龍息吹得書頁“嘩嘩”作響，像是在給她伴奏；阿九則優雅地跳上房梁，把剛才撿回來的小皮鞋掛在簷角，免得瑤瑤又弄丟。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戶照進來，暖洋洋地灑在《上古符材錄》上，封皮上的桃花在金光下泛著奇異的光彩，像藏著一個隻有他們三個知道的、閃閃發光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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