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恩了緣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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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洞裏彌漫著淡淡的草藥香,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妖氣。秦書生靜靜躺在鋪著軟草的石榻上,臉色蒼白如紙,唇瓣卻泛著不正常的潮紅。他眉頭緊蹙,時而無意識地囈語,時而猛地抽搐一下,顯然正受著病痛與妖氛侵蝕的雙重折磨。
    胡媚兒站在榻邊,望著他痛苦掙紮的模樣,指尖懸在他額前,卻遲遲不敢落下。眼底的不舍像潮水般漲了又退,退了又漲,最終還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轉身對蘇翎芊道:“煩請恩人…… 帶他走吧。”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石榻上的人,又像是怕自己一開口,那點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就會崩塌。
    蘇翎芊點頭,正欲上前,旁邊的時鏡知已先一步走過去,他瞧了瞧蘇翎芊纖細的身形,沒說什麽,徑直走到石榻邊,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秦淮扶起,然後彎腰,利落地將人背在了背上。秦淮的頭歪在時鏡知的肩頭,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胡媚兒看著這一幕,往後退了半步,背過身去,紅衣的衣角在石縫間輕輕顫動。她沒回頭,隻對著洞口的方向道:“沿東邊的密道走,能避開母親設下的結界。”
    蘇翎芊道了聲謝,與時鏡知一同往洞口走去。經過胡媚兒身邊時,她瞥見這狐妖的肩膀在微微發抖,鬢邊那朵猩紅的山茶花不知何時已蔫了,花瓣垂落,像一滴凝固的血。
    “你……” 蘇翎芊頓了頓,終是沒說什麽,隻道,“後會有期。”
    胡媚兒沒應聲,直到洞口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才緩緩轉過身。石榻上空空蕩蕩,隻剩下幾株散落的草藥,是她昨夜剛采來的。她蹲下身,指尖撫過草葉上的露珠,那露珠滾落在地,像一滴無聲的淚。
    崖底的風穿過山洞,帶著外麵的草木清氣,卻吹不散洞裏的寂寥。
    而此時,蘇翎芊與時鏡知已走出密道,踏上了返回的山路。時鏡知背著秦淮,腳步穩健,偶爾低頭看一眼肩上昏迷的人,眉頭微蹙。他白色襯底的衣料被壓出淺淺的褶皺,卻絲毫不顯狼狽。
    “他體內的妖氣雖不重,卻已傷及根本,” 蘇翎芊走在旁邊,淡淡道。”
    時鏡知 “嗯” 了一聲,沉默片刻,忽然開口:“你似乎…… 很懂這些?” 他的聲音比在崖底時柔和了些,陽光透過枝葉落在他側臉,劍眉下的星目裏少了幾分戾氣,多了些探究。
    蘇翎芊側頭看他,見他抱著人仍步履平穩,神色間不見絲毫不耐,便笑了笑,沒直接回答:“略知一二。”
    山路蜿蜒,林間的鳥鳴漸漸清晰。時鏡知背著人走在前麵,蘇翎芊跟在身側,兩人的腳步聲與秦淮微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倒也不顯得寂寥。偶有風吹過,掀起時鏡知的紗衣下擺,露出裏麵月白的中衣,與蘇翎芊的素色袍角輕輕擦過。
    隻是誰也沒注意,身後的密道入口處,一抹紅影悄然佇立,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直到那身影縮成一個小點,才緩緩隱入崖底的濃蔭裏。
    恩是還了,隻是這緣,似乎還沒到盡頭。
    時鏡知背著秦淮,腳步輕快得不像剛從崖底跋涉歸來。他似乎對這一帶的路徑熟稔於心,抄了條近路,不過半個時辰,茶鋪門口那麵褪色的酒旗便已在風中搖晃。
    “喲,這不是……” 茶鋪裏正嗑著瓜子的絡腮胡猛地抬頭,話沒說完就卡在喉嚨裏 —— 他看清時鏡知背上昏迷的正是秦家小子,而旁邊跟著的 “小道長”,不就是前日被他們打賭能不能活著出來的少年郎麽?
    刹那間,茶鋪裏的喧嘩像被掐斷了弦,眾人的目光齊刷刷黏在三人身上。先前打賭最歡的瘦高個撓了撓頭,嘿嘿笑出聲:“厲害啊小道長!真沒被山裏精怪吃掉,還把秦書生給救回來了!”
    “可不是嘛,” 穿短打的漢子拍著大腿,一臉肉疼地摸出銅板,“看來我這銀子是留不住了。”
    “我下注時就說道長能成!” 角落裏的李大伯嗓門洪亮,正想把自己那串銅板往蘇翎芊麵前推,卻見她徑直走向那張堆著賭資的木桌。
    蘇翎芊指尖拂過桌上零散的銅板與碎銀,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竟伸手將那堆銀子攏到了自己麵前。
    “哎?道長這是……” 絡腮胡瞪圓了眼,“這是我們打賭的錢啊!”
    蘇翎芊沒說話,隻抬眼看向李大伯。
    李大伯連忙站起身,對著滿屋子人拱了拱手:“諸位有所不知,這位小道長前日離開前,曾對我叮囑要是我們要打賭,便托我代他下了注 —— 就押的他自己能活著出來。” 他指了指桌角那枚單獨放著的碎銀,“喏,這就是小道長當時給的本錢。”
    眾人頓時炸開了鍋。
    “啥?我們明明是他走了之後才開的賭局,他咋知道的?”
    “難不成是未卜先知?”
    “怪不得敢去奎狼山,原來是有真本事的!”
    議論聲裏,蘇翎芊已將那堆賭資清點妥當。碎銀加銅板湊在一起,竟有足足二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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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翎芊將二兩多銀子攏進帕子,指尖掂量著分量,忽然從中撚出一塊整錠的銀子 —— 足有一兩重。她轉身遞向李大伯,帕子的邊角在風裏輕輕晃:“大伯,這錢您收著。”
    李大伯手忙腳亂地往後躲,粗布袖口掃過桌沿,帶落了兩枚銅板:“使不得使不得!小道長這是幹啥?我就舉手之勞……”
    “不全是謝您幫忙下注。” 蘇翎芊將銀子往他手裏塞,語氣溫和卻堅定,“還得勞煩您帶路,送秦生回家。這是辛苦費,該拿的。”
    李大伯捏著那錠銀子,手都在抖。一兩銀子,夠他一家老小嚼用兩月了。他看著蘇翎芊清秀的眉眼,又瞅了瞅時鏡知背上昏迷的秦淮,終究紅了臉,把銀子往懷裏一揣:“小道長仗義!您放心,秦家那地方我熟,閉著眼都能走到!”
    茶鋪裏的議論聲更熱絡了。
    “瞧瞧人家這氣度!贏了錢不忘分潤,還想著給人帶路的辛苦費,這心呐,比菩薩還善!”
    “年紀輕輕就這麽周到,難怪能從奎狼山活著出來,這是有福氣的!”
    “我就說嘛,看著麵善,準不是那小氣的!”
    眾人七嘴八舌地誇著,蘇翎芊隻淡淡一笑,沒接話。時鏡知背著秦淮站在一旁,玄色紗袍的衣擺垂在地上,遮住了鞋尖沾著的泥土。他看著蘇翎芊將剩下的銀子仔細包好,又聽著周遭的稱讚,劍眉微挑了下,目光在他素色的袖角上停了停 —— 那裏還沾著點崖底的草屑,倒和他此刻被眾人捧著的 “善名”,形成了種奇妙的反差。
    “走了,李大伯。” 蘇翎芊率先邁步。
    李大伯應著,在前頭帶路。穿過熱鬧的街市,越走越偏,兩旁的房屋漸漸從青磚瓦房變成了土坯牆,最後竟拐進了一條窄得隻能容兩人並行的陋巷。巷子盡頭是間低矮的茅草屋,屋頂的茅草都禿了大半,露出底下發黑的椽子,院牆是用碎石和泥巴糊的,塌了半截,能看見院裏曬著的幾捆枯柴。
    “到了,這就是秦家。” 李大伯指著那扇掉了漆的木門,聲音壓低了些,“他娘病了快半年,家裏就靠秦淮打漁采藥撐著,難呐……”
    時鏡知剛要敲門,屋裏就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蒼老而虛弱,咳得像要把肺都咳出來。蘇翎芊上前推開虛掩的木門,院裏的雞被驚得撲棱棱飛起來,落在歪歪扭扭的籬笆上。
    屋內光線昏暗,靠牆的土炕上躺著個老婦人,蓋著打了好幾個補丁的薄被,臉色蠟黃得像枯樹葉。聽見動靜,她掙紮著要坐起來,渾濁的眼睛望著門口:“是…… 是阿淮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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