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翎芊沒抬頭，隻慢悠悠地往火堆裏添了塊鬆柴，火星子竄起來，映得她半張臉亮堂堂的。她能感覺到那道目光像帶著鉤子，刮過皮膚時竟有些發麻，卻故意垂著眼，讓對方覺得自己毫無防備。
    書生突然歪頭看向蘇翎芊的身後，聲音裏裹著刻意裝出的慌張：“小兄弟，你後麵好像有東西。”
    蘇翎芊沒回頭，唇角還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笑，隻淡淡 “嗯” 了一聲。
    書生急了，往前湊了半步，語氣更真切了些：“真的！亮閃閃的，像是…… 像是狼的眼睛！”
    “噢？” 蘇翎芊終於轉頭，眼裏裝出幾分驚訝，肩膀微微後轉，像是真要回頭去看，“在哪？”
    “就是現在！” 他心裏狂嘯，借著蘇翎芊轉頭的弧度，整個人如離弦之箭撲了出去。利爪帶起的腥風幾乎要掀滅火堆，指尖離那截細白的脖頸隻剩半尺，他甚至已經想象到血湧進喉嚨的甜膩，獠牙咬斷骨頭的脆響。
    可蘇翎芊的頭隻轉到一半，唇角突然勾起抹冷笑。她藏在袖中的手猛地翻出，三張黃符脫手飛出，在空中相撞的刹那 “嘭” 地炸開金光，化作半透明的光牆 —— 牆麵上流轉著朱砂繪就的符紋，如活物般蜿蜒遊走，邊緣泛著琉璃似的暖芒，恰在她身前織成道密不透風的屏障。
    “嗷 ——！”
    一聲淒厲的慘叫刺破夜空。書生的利爪結結實實撞在光牆上，那力道像撞上了燒紅的烙鐵，灼熱的劇痛順著手臂竄上頭頂，仿佛連骨頭都要被燙化。他隻覺胸口被巨力狠狠一推，整個人像斷線的風箏倒飛出去，“哢嚓” 撞斷兩根碗口粗的鬆樹，重重摔在地上，喉頭湧上腥甜，“哇” 地吐出一口黑血，裏麵還混著兩顆被震鬆的尖牙。
    光牆在他摔落的瞬間淡去，蘇翎芊已緩緩轉回頭，手裏捏著半張燃盡的符紙，灰燼從指尖飄落，被夜風卷著飛向火堆。她看著地上抽搐的身影，眼神冷得像山澗的冰：“我說過，別靠太近。”
    書生捂著胸口咳出血來，抬頭時滿眼怨毒，卻隻能發出 “嗬嗬” 的聲響，連句完整的狠話都說不出。
    蘇翎芊抬腳走到他麵前，碾了碾他頸後的傷口：“現在，能好好說人話了嗎？”
    那 “書生” 在地上抽搐的幅度越來越大，青布長衫裂開的口子順著焦黑的皮肉蔓延，像被撕碎的紙。忽然，他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渾身肌肉劇烈收縮，那張沾著血汙的人皮竟被硬生生從身上剝離 —— 邊緣處還掛著血絲與碎肉，像張被揉皺的劣質皮影，“啪嗒” 掉在地上，露出底下灰黑色的狼身。
    這狼妖比尋常野狼高大半截，脊背拱起如小山，皮毛糾結著暗紅的血漬，脖頸處還沾著人皮的殘屑，一雙綠眼瞪得滾圓，滿是怨毒與瘋狂。它低頭瞥見地上的人皮，喉間發出 “嗬嗬” 的低吼，像是在心疼這層偽裝，又像是被徹底激怒。
    時鏡知的腳步聲恰在此時響起，玄色衣袍沾著點夜露，長劍上凝著未幹的血珠 —— 顯然方才故意離開時，已清理了附近的伏兵。他看到地上那張人皮，瞳孔驟然收縮，握劍的手緊得指節發白，聲音冷得像淬了冰：“竟活剝人皮偽裝，這般行徑，留你不得。”
    蘇翎芊已退到他身側，指尖捏著新的符紙，金芒在火光下流轉：“剝人皮肉，借殼行凶，本就該死。”
    狼妖猛地轉頭，綠眼鎖定兩人，後腿在地上刨出深深的爪痕，突然仰頭發出震耳的咆哮。它不再掩飾凶性，四爪蹬地，帶著腥風直撲過來，利爪掃向時鏡知的咽喉，獠牙閃著寒光，顯然想先撕碎這個持劍的對手。
    時鏡知不退反進，長劍 “噌” 地挽出個劍花，銀光如瀑，精準地格開狼妖的利爪。劍鋒擦過狼爪的瞬間，火星四濺，竟在堅硬的爪甲上留下道血痕。狼妖吃痛，咆哮著轉身，長尾如鞭抽向蘇翎芊，卻被她提前祭出的金符擋住 —— 符紙化作光盾，“嘭” 地將狼尾彈開，震得它踉蹌了半步。
    “左邊！” 蘇翎芊低喝一聲，指尖符紙脫手飛出，如金箭射向狼妖左目。
    時鏡知應聲而動，長劍趁狼妖躲避符紙的刹那，斜劈向它的前腿關節。“噗嗤” 一聲，劍鋒入肉三寸，帶出股黑血。狼妖慘叫著屈膝，卻借著這股力道猛地甩頭，獠牙直咬時鏡知的手腕。
    蘇翎芊早已繞到狼妖身後，雙手結印，三道符紙在掌心疊成金色三角，猛地拍向狼妖後心。“轟” 的一聲，金芒炸開，狼妖的皮毛瞬間焦黑一片，疼得它縱身躍起，竟想衝破兩人的合圍。
    “哪裏走！” 時鏡知手腕翻轉，長劍如銀蛇纏上狼妖的後腿，借著它躍起的力道猛地一拽。狼妖失衡摔在地上，蘇翎芊趁機欺近，將最後一道符紙拍在它的額間 —— 符紙入肉即燃，化作金色鎖鏈纏上它的四肢，疼得它在地上翻滾，綠眼漸漸失了神采。
    時鏡知的劍緊隨而至，精準地刺穿了狼妖的咽喉。
    黑血噴湧而出，濺在鬆針與火堆邊的人皮上。狼妖的掙紮越來越弱，綠眼慢慢渙散，最終定格在地上那張人皮上，再無聲息。
    蘇翎芊看著狼妖的屍身，又瞥了眼地上的人皮，皺了皺眉，揮手甩出一道符紙。符紙落在人皮與狼屍上，瞬間燃起幽藍的火焰，將這兩樣汙穢之物燒得幹幹淨淨，隻餘下點灰燼被夜風吹散。
    時鏡知收劍回鞘，劍上的血珠順著劍鞘滴落，在地上暈開小團深色。他看向蘇翎芊，見她素衫上沾了點火星燙出的焦痕，卻神色平靜，便知她無礙，隻淡淡道：“這狼妖行徑狠毒，背後定有主使。”
    蘇翎芊點頭，踢了踢地上的灰燼：“剝人皮偽裝，絕非普通狼妖能想到的手段。看來那奎狼山的妖物遠比我們想的更棘手。”
    火堆依舊劈啪作響，映著兩人並肩的身影。夜風卷走了血腥味，卻帶不來半分暖意 —— 這奎狼山的夜，顯然還藏著更多比狼妖更可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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