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幻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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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長冬季冷暖反複,雪存不了多久又化掉。
    黑蛇想找點事做,獨自琢磨許久,覺得可以嚐試陰神幻化人形,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生出這種想法,大概以前曾接觸過吧。
    想做就做,在幽暗洞窟裏開始毫無頭緒摸索。
    自己的陰神太龐大了,不知道具體該怎麽做,就一個勁地想變小,用力想象自己的在縮短、凝實。
    純粹而蠻橫的努力到下半夜,終於,感覺到陰神龐大輪廓好像真的向內收束,變小了一點點,幾乎難以察覺……
    泛起一絲高興的波動,瞬間反彈回兩丈六尺長本來模樣。
    未因此灰心,相反,這次短暫的收縮與失控,讓黑蛇確信好像真的可行。
    幻化,其實就是意念對陰神的塑形。
    其中具體關竅一概不清楚,反正憑著那股模糊的直覺,使勁莽上去就是了。
    容不得絲毫心神渙散,稍一鬆懈,勉強聚攏的形態便無法維持,一切全靠近乎蠻橫的堅持硬撐。
    現在遠遠做不到幻化人形。
    不能急。
    這事,得一點點的、慢慢的來。
    已經知道了改變陰神形態大概方法,剩下的,無非是投入漫長時間,重複練習,直到變化如呼吸般自然熟練為止。
    洞窟裏,黑蛇一遍又一遍笨拙的縮短龐大體型……
    不在乎時間,專注做事。
    練習縮短許久,靈機一動開始嚐試拉伸,讓自己延展變長。
    萬事開頭難,待懂得了那點基於意念引導的粗淺方法,後續變化如順水推舟,憑著‘要改變’的模糊念頭去引導,雕琢一團無形的霧。
    大約過了四次月圓,黑蛇能夠粗淺的改變陰神外形,現在需要一個更明確的目標。
    意識到自己必須詳細了解人類身軀具體模樣。
    自己好像隻記得盡量少吃人,記得人用兩條腿走路,以及人類擅長發出複雜叫聲。
    腦仁裏出現了新的困惑,自己這陰神該變成個什麽樣外形呢?
    幹脆下山親眼看看吧。
    陰神返回本體。
    龐大身軀緩緩蠕動,碾過厚厚積雪,朝有人聚居的小盆地村落沉默遊去。
    大概是前天才落的大雪,厚厚的積著沒來得及融化。
    深夜,晴朗夜空隻有個細細月牙,樹木光禿禿沒葉子,雪地有一道長長黑色影子,不緊不慢左右擺動著向前遊走,身後留下彎曲蛇行痕跡。
    樹杈上貓頭鷹正巧瞧見這一幕。
    歪了歪毛茸茸腦袋,圓溜溜大眼睛好奇盯著大黑蛇。
    很快來到村落附近。
    在村外山頭,找到個向外斜的砬子,下麵積滿落葉十分幹燥,龐大身軀鑽進厚厚枯葉堆便靜止不動。
    陰神從軀殼離開,無聲直奔那些透出熱源的人家而去。
    有狗察覺到某種異常嗷嗷叫,其它狗聽見也跟著叫,很快,村裏狗叫聲此起彼伏。
    有人被吵醒,推門探頭看看情況,發現狗在跟風亂叫便沒當回事,關門回屋繼續睡覺,狗就這樣,見到個野鼠都會叫,多叫幾聲也好,興許能夠嚇跑野獸。
    當龐大清冷陰影遊近狗窩,最先叫喚的狗立刻閉上嘴,篩糠似的劇烈發抖,夾著尾巴使勁往後蜷縮。
    路過狗窩習慣性往裏看一眼。
    莫名其妙的習慣性。
    狗子大小剛剛好,不多不少,適合一口吞下果腹,可惜陰神吃不了食物。
    遊到窗戶跟前,抬起腦袋湊到窗戶跟前往裏看。
    這家沒法觀察,屋裏的人都睡了,呼嚕聲很大,偶爾翻身吧唧嘴。
    換一戶人家繼續趴窗戶。
    連續走了五家,所有人都在睡覺,其中一戶幼崽餓醒發出叫聲,喂飽後繼續睡,黑蛇後知後覺明白不該晚上來,這些人不是夜行性人類,天黑要睡覺。
    想著等白天再觀察,實在不行叼個人類回山洞慢慢看。
    忽然發現好玩的事,有人營造出模糊的黑白畫麵。
    蠕動靠近了看。
    畫麵來自於一個小男孩。
    小不點正忙著挖土坑,兩隻小手緊握硬木棍當鏟子,嘴裏念念有詞玩的專注又開心。
    挖了好一會兒,小男孩心滿意足站起身,小跑到一旁草叢跟前,站定,挺著肚子,瞄準草叢裏的小蟲兒放水,臉上露出認真又得意的笑容。
    黑蛇熱感應看向屋內,被窩裏有一股溫熱暖流悄然擴散開。
    人類真厲害,畫麵裏放水,現實中也能做同樣的事,就是窗縫飄出來的味有點濃鬱。
    黑白畫麵消失,小男孩迷迷糊糊動兩下,避開身下的濕漉漉。
    方才那一幕印象很深,黑蛇記住了大概外形和身高。
    先湊合照這個外形模仿,等鼓搗出基本外形輪廓了,再去研究手腳動作之類的。
    返回軀體,睜開眼,左右擺動遊回山穀。
    熟練滑進洞窟,盤繞,準備開始練習時發現個問題,自己好像把看到的人類外形特點給忘了……
    沉默待了會兒,勉強憶起大致外形。
    不敢歇息,趕緊開始重塑陰神,全憑蠻橫的專注直麵困難,與本能進行無聲的抗拒。
    待在洞窟裏其實無所謂晝夜。
    反正陽光也照不進來。
    對黑蛇而言,意味著有更多不受打擾的練習時間。
    如果有陰陽眼的人在洞內,會看到極其驚悚的一幕。
    龐大陰神無聲扭曲變形,拉扯凝聚出兩條類似胳膊的部分,一條長得過分,軟塌塌垂著,另一條卻短得可憐,怪誕詭異。
    對蛇類而言實在太難,因為很難憑空想象自己從未擁有過的東西,完全超出了認知,對四肢沒有哪怕一絲概念。
    腦仁光滑也有優點,忘記的不僅僅是過去,連遭遇的困難與挫敗也會很快模糊。
    反正一直去做準沒錯。
    今天做不到,明天繼續練習,以後有很多個明天。
    整個冬天,除了月圓之夜望月呼吸,剩下時間都在洞窟裏,一遍遍練習陰神外形的幻化。
    等到冬雪開化堅冰消融,才去喝幾口活水。
    可能是之前一直念叨減少無意義蛻皮,這個春天真的沒有蛻皮跡象,成功減少了消耗和風險。
    冰淩花開了。
    在殘雪與枯葉邊緣小小的開放,一點也不起眼,卻帶著一股破雪而出的倔強。
    就在忙著搓陰神外形的時候,又有人出現,踩著落葉掩埋時隱時現的石階登山,住進空寂許久的孤岩小院,看架勢存了長久隱居打算。
    黑蛇最近比較忙,沒閑工夫觀察新鄰居,反正都是過客。
    覺得氣溫差不多了,便動身翻越山嶺去江裏捕魚。
    餓了一個冬天急需補充油水,沒去打新鄰居的主意,因為大魚更容易消化,比吃人劃算多了。
    江畔多了些變化,兩岸漂浮幾個被掏空了的木頭殼子,浪花撞擊它們翹起的兩端時,空殼搖晃並發出沉悶嘭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