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宗十年一度的入門大典，今年格外熱鬧。
    山門前廣場上，九根測靈柱流光溢彩，映得三千新弟子麵龐發亮。人人屏息，盯著高台——那裏正決定他們的命運。
    “李婉兒，水木雙靈根，上品！入內門丹霞峰！”
    歡呼驟起。一個綠裙少女昂首走下，眼角餘光掃過人群末尾那個孤零零的身影，嘴角扯出毫不掩飾的譏誚。
    那身影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背個破舊包裹，正低頭…打哈欠。
    林渺確實困。她三天前才被那個自稱“淩霄宗掌門”的白胡子老頭從山溝裏撿回來，說她是“千年難遇的修道種子”。結果一路顛簸，老頭隻顧著吹噓宗門多厲害，半句沒提今天要起這麽早。
    “下一個，林渺。”
    全場一靜。
    所有目光釘子般紮過來。有好奇，更多是看好戲的嘲弄——誰不知道這“關係戶”？掌門親自帶上山，卻連最基本的引氣入體都教了三天沒學會。
    林渺揉著眼睛走上高台。
    執法長老玄鏡真人麵無表情，指了指中間那根最粗的測靈柱：“手放上去，運轉引氣訣。”
    她乖乖照做，手掌貼上冰涼玉柱。
    一秒，兩秒。
    玉柱毫無反應，連最基礎的雜靈根白光都沒亮。
    台下噗嗤聲四起。
    “我就說吧，廢物一個。”
    “掌門老糊塗了？這種人也收？”
    “怕不是凡俗界的遠房親戚，來蹭飯的。”
    玄鏡真人眉頭皺起：“用力。”
    林渺很用力了，小臉憋得微紅。可她丹田裏那點微薄氣息，像掉進大海的沙子，激不起半點浪花。
    就在玄鏡真人要揮手讓她下去時——
    “嗡……”
    測靈柱，輕輕震顫了一下。
    很輕微，但所有人都看見了。
    玄鏡真人一怔，剛要細查。
    “嗡——轟！！！”
    震耳欲聾的爆裂聲炸響！
    中間那根千年未損的測靈柱，從底部開始，蛛網般的裂紋閃電般爬滿柱身，然後，在三千雙眼睛的瞪視下，炸成漫天白玉碎片！
    “砰！砰砰砰！”
    連鎖反應。周圍八根測靈柱像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接連炸開！玉屑如暴雨傾瀉，靈氣亂流卷起狂風，吹得人仰馬翻。
    煙塵彌漫中，林渺呆呆站在原地，頭發上、肩膀上落滿白灰，手裏還握著半塊滾燙的碎片。
    她茫然眨眼：“我…我還沒用力啊？”
    全場死寂。
    玄鏡真人第一個反應過來，袖袍一卷震開煙塵，一個閃身出現在她麵前，枯瘦的手抓住她手腕。
    磅礴神識粗暴探入她體內。
    三息後，他像被燙到般鬆開手，臉色鐵青，聲音從牙縫裏擠出：“靈根…破損如蛛網，丹田千瘡百孔，修為…無！”
    他猛地抬頭，看向高台後方：“掌門！此女乃不祥之身！測靈柱乃上古遺留，從未有損！她一來便盡數炸毀，必是身負厄運，克損宗門氣運！”
    人群嘩然！
    “災星！”
    “趕她下山！”
    “滾出淩霄宗！”
    林渺低頭看著自己掌心。那裏，剛才接觸測靈柱的皮膚下，一絲極淡的金芒一閃而逝，快得像幻覺。她腦海裏突兀地閃過幾個破碎畫麵：一片混沌的虛空，無數閃爍的光點，還有…一個類似操作台的東西，上麵飄著“世界法則穩定性：97%”的字樣？
    頭突然刺痛，畫麵消失。
    “肅靜！”
    蒼老卻威嚴的聲音壓過所有嘈雜。
    掌門雲虛子踏空而來，白須飄飄，仙風道骨。他先看了眼滿地碎片，眼角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然後目光落在林渺身上，複雜難明。
    “玄鏡師弟，”他緩緩開口，“測靈柱年久失修，炸了便炸了。林渺乃老夫親自引入山門，即便靈根有損，亦是淩霄宗弟子。”
    “掌門！”玄鏡真人急道，“宗規第一百七十三條，靈根破損者不得入內門！應去雜役處服役！”
    “那便去雜役處。”雲虛子從善如流。
    林渺：“？”
    等等，說好的“千年難遇種子”呢？說好的“未來宗門希望”呢？三天就變雜役了？
    雲虛子對她傳音入密，語氣竟有點無奈：“丫頭，先委屈你幾天。你這體質…有點特別，老夫得查查古籍。”
    玄鏡真人還不甘心：“掌門，即便去雜役處，也該去最苦最累的采礦場或毒沼田，以示懲戒！”
    雲虛子捋須的手一頓，深深看了玄鏡一眼：“那就去…靈草園吧。”
    玄鏡真人愣住。
    台下弟子們更是目瞪口呆。
    靈草園？那個隻需要澆澆水、除除草，靈氣充裕得像仙境，無數內門弟子擠破頭想進去閉關的“養老聖地”？
    這叫懲罰？！
    “掌門！這不公！”剛才出盡風頭的李婉兒忍不住出聲，俏臉漲紅，“她一個廢物，憑什麽去靈草園？弟子不服！”
    “不服？”雲虛子瞥她一眼，淡淡道，“那你去把炸了的測靈柱修好。”
    李婉兒噎住。
    雲虛子不再多言，袖袍一卷，帶著還在發懵的林渺化作流光消失。
    留下廣場上一地狼藉，和三千顆被“關係戶硬核程度”震撼到麻木的心。
    當天傍晚，淩霄宗內部論壇“劍訊通”炸了。
    熱帖第一條：《驚！掌門私生女實錘！炸了九根測靈柱居然隻罰去靈草園度假！》
    跟帖瞬間破千。
    “她上輩子救了掌門全家嗎？”
    “靈草園的趙長老哭暈在茅房，又要多個吃閑飯的。”
    “開盤了開盤了！賭她在靈草園能待幾天不被趕出來！我壓三天下注十靈石！”
    “我壓一天！趙長老脾氣比煉丹爐還爆！”
    而此時，“關係戶本戶”林渺，正站在靈草園門口，看著眼前歪歪扭扭的籬笆、半枯的藤蔓，以及院子裏那間屋頂漏風的破茅草屋，陷入了沉思。
    說好的…養老聖地呢？
    茅屋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滿臉褶子、頭發像枯草的老頭探出頭，眼睛渾濁地掃了她一眼，吐出三個字：
    “會澆水嗎？”
    林渺老實搖頭。
    老頭翻了個白眼：“會除草嗎？”
    繼續搖頭。
    “會認靈草嗎？”
    瘋狂搖頭。
    老頭深吸一口氣，砰地關上門。
    門內傳來暴躁的吼聲：“又一個吃白飯的！靈草園成收容所了？！”
    林渺摸摸鼻子，看著天邊最後一抹晚霞，輕聲嘀咕：
    “要不…我現在下山還來得及？”
    話音剛落，懷裏那塊測靈柱碎片突然發燙。
    腦海中，那個破碎的“操作台”畫麵再次閃現，這次多了行閃爍的小字：
    【檢測到低權限單位“淩霄宗”對宿主進行安置。建議方案：接受安置，啟動“天道體驗計劃”第一階段：隱性修複。是否確認？】
    林渺：“？”
    什麽天道？什麽修複？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手卻像有自己的意識，虛空點了一下“確認”。
    【指令接收。開始環境掃描…掃描完畢。目標區域“靈草園”靈氣濃度：低級。土壤活性：瀕死。靈植健康度：31%。開始隱性修複…進度0.01%…】
    所有異象消失。
    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隻有那間破茅屋的門，又吱呀一聲開了。
    趙長老黑著臉扔出一個破木桶和一把生鏽的小鋤頭：
    “東邊第三畦，那幾棵快死的‘凝露草’，每天澆一瓢後山靈泉。澆死一棵，扣你十天飯錢。”
    門再次重重關上。
    林渺拎著桶，看著天邊升起的月亮，長長歎了口氣。
    修道長生？
    她現在隻想知道，明天早膳，管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