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華與素素在東荒俊疾山的日子，平靜得如同一汪不起波瀾的深潭。白日裏，夜華或去林中砍柴，或在屋前開墾出一小片土地，種些素素從凡間帶來的種子。素素則在家中縫補漿洗，或是學著辨認山中野菜，偶爾也會央求夜華教她識字。
    這日午後，陽光正好，透過稀疏的林葉灑下斑駁的光影。素素見屋前晾曬的草藥不多了，想起夜華前些日子咳嗽，便想獨自去附近采些回來，給他一個驚喜。她記得夜華說過，往東邊的林子走不遠，有一種葉片呈鋸齒狀的草藥，對咳嗽頗有療效。
    她換上輕便的布裙，拿了個小竹籃，又仔細記了記來時的路，便輕手輕腳地出門了。初時，林子裏的路還算清晰，鳥兒在枝頭鳴叫，鬆鼠在樹幹間跳躍，一切都顯得那麽新奇可愛。素素心情愉悅，一邊哼著不成調的小曲，一邊留意著腳下的植物。
    她很快便找到了夜華說的那種草藥，葉片翠綠，鋸齒分明。素素小心翼翼地將它們連根拔起，抖掉泥土，放進竹籃裏。采了小半籃，她想著再多走幾步，看看有沒有其他能用的草藥。
    越往裏走，樹木越發高大茂密，陽光也變得吝嗇起來，林間漸漸有些昏暗。素素采得興起，不知不覺間已走出了很遠。當她提著滿滿一籃草藥，心滿意足地想轉身回家時，卻發現四周的景象都變得陌生起來。來時的路，早已被茂密的枝葉掩蓋，辨不清方向了。
    “夜華……夜華……”素素試探性地叫了兩聲，聲音在空曠的林子裏顯得格外微弱，隻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回應著她。一絲恐慌悄然爬上心頭。她不是不怕的，這俊疾山雖美，卻也常有野獸出沒。
    她定了定神，想起夜華教過她，迷路時莫慌，先找個高處看看。她四處打量，見不遠處有一棵不算太高的矮樹，便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然而，茂密的樹冠遮擋了視線，她除了看到滿眼的綠色，什麽也看不見。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林子裏開始響起一些奇怪的聲響，不知名的蟲鳴，遠處隱約傳來的獸吼，都讓素素心驚肉跳。她抱緊雙臂，縮在樹下，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夜華……你在哪裏……”她哽咽著，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和恐懼。她後悔了，後悔不該不聽夜華的話，獨自走這麽遠。
    夜幕完全降臨，林間伸手不見五指。素素害怕極了，隻能緊緊靠著樹幹，不住地發抖。她不敢哭出聲，怕引來野獸，隻能默默地流淚，心裏一遍遍地呼喚著夜華的名字。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素素幾乎要絕望的時候，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一聲焦急萬分的呼喚：“素素！素素——你在哪裏？！”
    是夜華的聲音！
    素素猛地抬起頭，淚水模糊了雙眼：“夜華！我在這裏！我在這裏！”她用盡全身力氣回應著。
    腳步聲驟然加快，一道身影撥開層層樹影，跌跌撞撞地奔了過來。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照亮了夜華那張寫滿擔憂和後怕的臉。他看到縮在樹下，臉色蒼白，淚痕斑斑的素素，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素素！”夜華幾步衝到她麵前，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嚇死我了……我找了你好久……”
    素素被他抱在懷裏，感受著他熟悉的體溫和有力的心跳，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所有的恐懼和委屈在這一刻爆發出來，她放聲大哭：“夜華……我害怕……我以為……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不怕了，不怕了，我在這裏。”夜華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語氣裏滿是自責，“是我不好，沒有看好你，讓你受委屈了。”
    他鬆開她，仔細檢查了一下她有沒有受傷，見她隻是受了驚嚇，才稍稍鬆了口氣。然後，他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素素瑟瑟發抖的身上，將她打橫抱起。
    “我們回家。”夜華的聲音溫柔而堅定。
    素素依偎在他懷裏，聞著他身上清冽的草木氣息，心中的恐懼漸漸消散。她緊緊抓住夜華的衣襟，將臉埋在他的胸口，感受著他沉穩的心跳。
    月光下，夜華抱著素素，一步步走出了黑暗的樹林。林間的風依舊吹過，但素素覺得，有夜華在，再黑的夜，也無所畏懼了。
    回到小屋，夜華生起了火，溫暖的光芒驅散了寒意。他給素素煮了熱湯，看著她小口小口地喝著，眉頭依舊沒有完全舒展開。
    “以後，不許再一個人走那麽遠了。”夜華的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嚴肅，但更多的是後怕。
    素素乖巧地點點頭，眼圈又紅了：“我知道錯了，夜華，再也不會了。”
    夜華歎了口氣，將她攬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的發頂：“傻丫頭，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麽辦？”
    素素心中一暖，緊緊回抱住他。俊疾山的夜，因為這場小小的意外，似乎讓兩人的心，貼得更近了。她知道，無論未來有多少風雨，隻要有夜華在身邊，她便什麽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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