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華處理完九霄雲殿的公務，眉宇間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見到殿外等候的白淺與阿離，便瞬間化為繞指柔。他走上前，自然地牽過白淺的手，另一隻手抱起撲過來的阿離，柔聲道：“公務已了，帶你們去個好去處。”
    白淺挑眉，任由他牽著，笑道：“哦？什麽好去處，能勞動太子殿下親自帶路？”
    夜華眼中含笑，腳步不停：“去了你便知道。”
    三人一路行至一處仙氣繚繞的溫泉宮苑，宮娥們早已恭敬等候在外，見他們到來，紛紛行禮。白淺環視一圈這陣仗，又看了看那些低眉順眼的仙娥，忽然轉頭問夜華：“夜華，若我是以你這太子正妃的名義來泡這溫泉，會有多少仙娥引路伺候啊？”
    夜華握著她的手緊了緊，認真想了想，答道：“大約十二個吧。怎麽了？”
    白淺“嘖”了一聲，故作惋惜道：“你瞧瞧，如今我頂著個‘未婚妻’的名頭，身邊才這麽幾個。這身份不升反降，待遇還不如從前了，這筆買賣可不太劃算。”她語氣帶著幾分玩笑，眼底卻有一絲狡黠。
    夜華失笑，刮了下她的鼻子，低聲承諾：“待我們繼任天君天後之位，屆時便有二十四個仙娥引路，再為你尋兩個最貼心的，專門給你搓背揉肩，如何？”
    白淺被他說得心頭一暖，臉上漾開笑意，拍了下手：“這還差不多，成交。”
    阿離在一旁聽得懵懂，拉著白淺的衣角問：“娘親，搓背是什麽？很好玩嗎？阿離也要！”
    白淺笑著抱起他：“等阿離長大了就知道了。”
    三人進了溫泉內殿，水汽氤氳，暖意融融。夜華指了指一旁石桌上早已備好的精致果盤和一壇果酒，對他們道：“你和阿離先泡著，這裏有水果和果酒解乏。我去去就回，你那把新得的扇子，我答應了給你題字。”
    白淺點頭：“好，你去吧，不用急。”
    夜華深深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殿內隻剩下母子二人，白淺褪了外袍，抱著阿離緩緩浸入溫熱的泉水中。泉水清澈，帶著淡淡的花香，疲憊似乎瞬間被驅散了大半。她拿起石桌上的白玉酒盞，倒了些果酒，淺嚐一口，清甜甘冽，帶著果香，十分爽口。
    阿離在水中撲騰著玩鬧，見娘親喝得愜意，也好奇地睜大眼睛：“娘親，你喝的是什麽？阿離也要喝！”
    白淺本想小孩子家不宜飲酒，但看著兒子渴望的小眼神，又想著這果酒度數極低，便取過一個小杯，給他倒了淺淺半杯：“隻能喝一點點，嚐嚐味道就好。”
    阿離喜滋滋地捧著小杯子，學著白淺的樣子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小嘴：“嗯！甜甜的，好喝！”
    母子倆在溫泉裏嬉鬧了一陣，白淺又喂了阿離些水果。許是溫泉水暖，又或許是那半杯果酒的緣故，不多時，阿離便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皮開始打架，靠在白淺懷裏，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沒多久就沉沉睡了過去。
    白淺憐愛地摸了摸他的小臉，小心翼翼地將他抱出溫泉，用柔軟的浴巾裹好。她喚來守在外間的仙娥，輕聲吩咐道：“阿離睡著了，你們先送他回一覽芳華，仔細照看。”
    仙娥們恭敬應下，小心地接過熟睡的小殿下。
    白淺自己也覺得有些乏了，簡單擦拭了一下，換上幹淨的衣物，便也不想再泡，決定去夜華那裏看看他字題得怎麽樣了。
    此時，夜華正在偏殿的書案前。他已換了身常服，墨發鬆鬆束起，神情專注。案上那把白淺新得的玉骨折扇，扇麵上已題好了字，筆力遒勁，風骨傲然。他放下筆，正細細端詳，忽聞殿外有腳步聲，伴隨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甜香。
    “太子殿下，聽聞您回宮了，繆清特意燉了些湯羹，給您暖暖身子。”繆清的聲音柔柔弱弱地傳來，她端著一個玉盅，款步走了進來，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和緊張。她是從素錦那裏聽說夜華今日回了東宮，便巴巴地趕了過來。
    夜華頭也未抬，目光依舊停留在扇麵上，淡淡道：“放下吧。”
    繆清將湯羹放在一旁的小幾上，卻並未退下，反而上前一步，低聲道：“殿下，這湯羹是繆清親手所燉，花了三個時辰呢，您嚐嚐？”
    夜華這才抬眸，目光落在那玉盅上。他輕輕一聞，那甜香中便夾雜著一絲極淡、極詭異的異香，尋常人或許察覺不出，但他修為深厚，對這些旁門左道的伎倆尤為敏感。他不動聲色，指尖在折扇上輕輕敲擊著，緩緩開口，聲音平靜無波：“繆清。”
    繆清心中一跳，連忙應道：“奴婢在。”
    “我念你是東海水君的妹妹，又是曾救過阿離的性命，對你一直多有容忍。”夜華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利劍般直射向她，“你這湯羹裏，究竟加了些什麽東西？”
    繆清臉色瞬間煞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顫抖：“君上……繆清……繆清不知殿下在說什麽……這湯羹隻是普通的銀耳蓮子羹，並無他物啊……”
    夜華冷笑一聲，站起身，緩步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冰冷：“不知？當初白淺上神在凡間曆劫，她周身法力，是本君親手所封，尋常精怪邪魔根本近不了她的身。那天她在誅仙台旁被人推了下去，若不是本君恰好在場，及時護住了她，恐怕早已魂飛魄散，或是身受重傷，曆劫失敗。你以為，這件事本君真的查不出來嗎？”
    他頓了頓，目光如寒潭，帶著徹骨的寒意：“你可知，白淺上神是什麽身份地位？她是青丘狐帝之女，未來的天後，四海八荒都敬她三分。莫說她如今安然無恙，便是她真的受了半分損傷，天族與青丘，又豈會放過那個推她的人？你這點微末伎倆，是想將你自己，連同整個北海水君府，都推向萬劫不複之地嗎？”
    繆清渾身劇烈顫抖，麵無人色，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沒想到，夜華竟然什麽都知道了！恐懼瞬間攫住了她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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