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椒房春暖 梧桐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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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荒嶺歸來,傅沉舟待江弄影,與從前已是雲泥之別,恩寵之盛,東宮側目。
江弄影依舊住在她原本的居所——椒房殿。此殿名貴,曆來非等閑妃嬪可居,傅沉舟早在她初入東宮時便力排眾議將她安置於此,如今更是將這份殊榮彰顯到極致。殿內陳設本就精致,如今更是被堆砌得如同仙宮寶闕。南海珍珠串成的簾幔,西域進貢的琉璃屏風,冰山底下快馬運來的新鮮瓜果,江南織造府日夜趕工的新款綾羅……一切用度,皆按遠超規製的份例,源源不斷送入殿中。宮人們行走其間,連呼吸都放得輕緩,生怕驚擾了這位如今被太子殿下放在心尖上、眼珠子般護著的江良娣。
而沈芷幽,依舊住在離椒房殿不遠的 “梧桐苑”。苑內清幽,遍植梧桐,取其“鳳棲梧桐”的佳兆,陳設雅致,卻遠不及椒房殿的潑天富貴與極致恩寵。
傅沉舟幾乎是將那份失而複得、唯恐再失的後怕,化作了密不透風的守護。每日下朝,無論政務多麽繁忙,他必定第一時間踏入椒房殿。朱紫朝服未褪,帶著一身殿前議事的肅穆氣息,便徑直尋她的身影。
她在窗邊看書,他便從身後擁住,下頜抵在她頸窩,沉默地汲取她的氣息,仿佛唯有如此,才能驅散那簽文帶來的寒意。她在院中賞花,他便寸步不離地跟著,目光如影隨形,她多看哪朵花一眼,那盆花下一刻便能被移入寢殿內。夜裏就寢,他必要將她整個人圈在懷中,手臂牢牢鎖著她的腰肢,力道之大,有時會讓江弄影在夢中都覺得有些窒息,輕輕掙紮,卻換來他更緊的擁抱和睡夢中無意識的呢喃:“別走……”
這般幾乎令人喘不過氣的深情與緊張,初時讓江弄影心生暖意,但時日稍長,便覺如同被柔軟的蛛網層層包裹,雖不至厭惡,卻也渴望一絲透氣的縫隙。
這日,傅沉舟下朝回來,見江弄影正倚在軟榻上,拿著一卷雜書,眉宇間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悶。他心頭一緊,快步上前,自然而然地將她攬入懷中,指尖拂過她微蹙的眉心:“怎麽了?可是哪裏不適?還是宮人伺候不盡心?” 一連串的發問,帶著顯而易見的焦慮。
江弄影放下書卷,無奈地歎了口氣,抬手撫平他下意識又皺起的眉頭:“沒有不適,宮人也很好。隻是整日待在這殿裏,有些悶了。”
“想去何處?孤陪你。”傅沉舟立刻接口,“禦花園景致正好,或者去……”
“不去那些地方,”江弄影打斷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我去梧桐苑找沈妹妹說說話,解解悶。”
傅沉舟攬著她的手臂頓時一僵,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語氣裏帶著濃濃的不悅與防備:“去找她作甚?你若是悶,孤召樂坊來殿中為你演奏,或是讓內侍省尋些新奇玩意兒來。”
他無法忘記沈家背後的盤算,無法完全信任那個曾與他有過婚約、又對江弄影展現出過分善意的女人。他的弄影,心思純粹,他怕她被人蒙蔽利用。
“女子間的體己話,樂坊和新奇玩意兒怎能替代?”江弄影輕輕掙開他的懷抱,站起身,理了理微皺的裙擺,語氣帶著幾分嬌嗔,卻也堅定,“殿下且忙正事去,我去去就回,保證不多待。”
說罷,不顧他瞬間黑沉的臉色,帶著侍女便出了椒房殿。
傅沉舟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外,隻覺得心頭瞬間空了一塊,方才還覺得溫馨滿溢的宮殿,此刻竟冷清得讓他煩躁。他猛地一揮袖,案幾上的茶盞被掃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政務?他此刻心亂如麻,哪還有半分心思!
梧桐苑內,卻是另一派光景。
不似椒房殿無處不在的緊張與奢華,這裏時光都仿佛流淌得慢些。院中梧桐葉片闊大,在微風中沙沙作響,投下清涼的陰影。沈芷幽正坐在樹下的石凳上,對著一盤殘局獨自弈棋,見江弄影來了,眸中立刻漾開真切的笑意,起身相迎:“江姐姐來了!快請坐,正覺一人無趣呢。”
她親自執壺,為江弄影斟上一杯清茶,又命人端上幾樣精致卻不膩口的點心。兩人屏退左右,在這梧桐蔭下,自成一方小天地。
“姐姐今日瞧著精神不錯,”沈芷幽將一碟她愛吃的杏仁酥推近些,溫聲道,“隻是眉宇間似有倦色?可是殿下……”她話語點到即止,帶著善意的調侃。
江弄影拿起一塊杏仁酥,咬了一小口,終於忍不住吐露心聲:“可不是嘛!整日被看得緊緊的,喝藥要盯著,用膳要盯著,連翻個身他都要問是不是不舒服……再這般下去,我沒病也要被悶出病來了。”她撫著額頭,一副苦惱又無奈的模樣,“還是你這裏好,清靜,自在。”
沈芷幽聞言,掩唇輕笑,眼底是了然的溫和:“殿下那是將姐姐看得比眼珠子還重。經曆過那般生死考驗,他心中恐懼,唯恐再失去姐姐分毫,行為難免急切了些。姐姐多體諒些。”她話語真誠,毫無拈酸吃醋之意,隻有純粹的勸解與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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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弄影自然感受得到她的善意,在這深宮之中,能有這樣一個可以說說心裏話、不必勾心鬥角的“閨蜜”,實屬難得。她放鬆下來,與沈芷幽低聲交談,從棋局談到詩詞,從宮裏的新鮮事聊到幼時趣聞,笑聲細碎而愉悅。她臉上那在椒房殿中偶爾會流露出的、被過度關注的不自在,在此刻全然消散,隻剩下輕鬆與明媚。
她們卻不知,椒房殿的那位,早已坐臥不寧。
傅沉舟到底沒能按捺住,沉著臉,也踱步到了梧桐苑外。他隱在月洞門後的廊柱旁,並未立刻現身。
目光所及,梧桐樹下,他的弄影正與沈芷幽挨坐著,側著頭,不知在聽對方說著什麽,唇角揚起,眉眼彎彎,笑得那般開懷燦爛,那是與他相處時,都少有的、毫無負擔的明媚。她甚至伸出手,親昵地替沈芷幽拂去肩上落下的一片梧桐葉,動作自然熟稔。
一股混雜著強烈失落、不滿和濃濃醋意的火氣,猛地竄上傅沉舟心頭!他想起她在桃林邊,紅著臉承認“隻有一點點”喜歡他。當時他以為那是星火,足以燎原。可如今看來……她對著沈芷幽,能笑得如此毫無陰霾,相處得如此輕鬆愜意。莫非,她口裏那“一點點”喜歡,還真就隻是指甲蓋那麽大的一點?她對自己那點因生死與共而生的依賴和觸動,還比不上與沈芷幽在這梧桐樹下喝杯茶、說幾句閑話?
這認知讓他胸口發悶,如同堵了一團濕棉花,呼吸都不暢快。他沉著臉,周身氣壓低得駭人,大步走了進去。
“在聊什麽,這般開心?”他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冷硬酸意,打破了院中的寧靜。
江弄影和沈芷幽皆是一愣,回過頭來。沈芷幽立刻起身,斂衽行禮,姿態恭謹。江弄影則眨了眨眼,看著臉色黑沉、明顯不悅的傅沉舟,有些莫名:“殿下?您政務處理完了?”
傅沉舟不答,目光沉沉地鎖在江弄影臉上,又冷冷掃過一旁垂首的沈芷幽,語氣生硬:“孤來接你回去。你傷勢未愈,需靜養,不宜在外久待,吹了風更不好。”
江弄影:“……” 她看了看天上暖融融的太陽,又感受了一下連樹葉都幾乎不動的微風,一時無語。
沈芷幽立刻柔聲附和:“殿下所言極是,是芷幽疏忽了。江姐姐快隨殿下回去好生歇息。”她說著,對江弄影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
江弄影無奈,隻得起身。傅沉舟立刻上前,一把緊緊握住她的手,力道之大,讓她微微蹙眉。
回椒房殿的路上,傅沉舟一言不發,薄唇緊抿,下頜線條繃得如同刀削,周身都散發著“我不高興”的氣息。
江弄影看著他這副模樣,起初有些惱他霸道,隨即卻又品出點不同尋常的味道來。她晃了晃被他攥得生疼的手,故意歪著頭看他,語氣帶著幾分戲謔:“殿下,您這臉色……莫非是在跟沈妹妹吃味?”
傅沉舟腳步猛地頓住,轉過頭,深邃的眸子裏翻湧著被戳破的窘迫、惱羞成怒,以及更深層的困惑與不甘,幾乎是咬著後槽牙,一字一頓地問:
“江弄影,你口口聲聲說喜歡孤,隻有‘一點點’。”他伸出小指,比劃了一個極小的距離,語氣酸得能擰出水來,“孤看你對著沈芷幽,笑得比對著孤開心百倍!你那‘一點點’,莫非還真就是這指甲蓋大小的‘一點點’?你倒是說說,在她與孤之間,你更喜……更願意與誰相處?”
看著他這副如同被搶了心愛玩具、又強撐著儲君威嚴的別扭模樣,江弄影先是一怔,隨即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眉眼彎成了細細的月牙,在陽光下流光溢彩。
深宮日長,椒房殿內是令人窒息的深情與守護,梧桐苑下是女子間難得的靜謐與知交。而太子殿下心中那壇名為“占有欲”的陳醋,今日算是徹底打翻了,酸氣彌漫,經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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