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宮女生存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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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舟那句“贖罪”的旨意,像一道冰冷的枷鎖,正式為江弄影的側妃生涯畫上了句號。沒有盛大的廢黜儀式,隻有內侍監一份冷冰冰的文書,和兩個前來“協助”她搬離椒房殿的、麵色刻板的嬤嬤。
昔日琳琅滿目的珠寶首飾、華美衣裙被盡數收走,隻留下幾身漿洗得發硬的灰色宮女服飾。當她換上那身粗糙的布料時,摩擦著曾經被綾羅綢緞嬌養過的肌膚,帶來一陣清晰的刺痛感。
她被帶到了東宮最偏遠的排房,與另外十幾個低等宮女擠在一間狹小、潮濕的屋子裏。空氣裏彌漫著皂角和淡淡黴味混合的氣息。她的床鋪是最靠門、最漏風的位置。
“以後,你就住這裏。”領路的嬤嬤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明日卯時初刻,到凝香閣外候著,自有掌事宮女給你分派活計。”
嬤嬤離開後,同屋的宮女們竊竊私語,目光或好奇、或憐憫、更多的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和審視,像針一樣紮在她身上。從前高高在上的側妃娘娘,如今跌落塵埃,與她們為伍,這無疑是東宮近日來最勁爆的談資。
江弄影深吸了一口氣,那帶著黴味的空氣湧入肺腑,卻沒有讓她感到窒息,反而奇異地讓她混亂的頭腦清醒了一些。
好了,江弄影,新工作環境確定了——東宮宮女崗。頂頭上司:太子前男友兼現仇人)、太子妃情敵兼正宮)。同事關係:複雜,潛在敵對勢力眾多。工作內容:未知,但大概率是髒活累活。薪資福利:包吃包住,無薪,無假期,人身自由受限,且有生命危險。
她在心裏快速羅列著現狀,苦中作樂地給自己打氣:至少,他沒把她趕出東宮,不是嗎?雖然這“留下”更像是另一種形式的淩遲。但隻要能留在他看不見的角落,確認他平安,那就夠了。
至於其他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在現代職場摸爬滾打這麽多年,什麽奇葩客戶、刁鑽上司、綠茶同事沒見過?難道還應付不了一群活在封建製度下的小姑娘?
“打工嘛,不寒磣。”她低聲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嘟囔了一句,開始動手整理自己那點可憐的鋪蓋。動作麻利,神情平靜,仿佛隻是換了個宿舍,而不是從雲端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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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還沒亮,江弄影就跟著其他宮女一起,在凝香閣外的寒風中站成了鵪鶉。掌事宮女姓李,三十許人,麵容嚴肅,眼神銳利得像尺子,在她們身上一一量過。
“你,”李姑姑的目光最終落在江弄影身上,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冷漠,“去後園子,把落葉掃幹淨。掃不完,不準用早飯。”
後園子是東宮裏最大、樹木也最多的一處園子,這個季節落葉紛紛,一個人掃完,怕是得到中午。這明顯是個下馬威。
“是,姑姑。”江弄影沒有任何異議,垂首應下,態度恭敬溫順。
她拿起幾乎比她人還高的大掃帚,走進了那片望不到頭的園子。寒風卷著枯葉打旋,撲在她臉上。她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沒有抱怨,也沒有自憐自艾,而是深吸一口氣,開始一下一下,認真地掃起來。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咱們尊貴的側妃娘娘啊!”幾個穿著比她稍好一些的二等宮女結伴路過,見狀停了下來,語帶嘲諷,“怎麽,這掃地的活兒,娘娘可還做得慣?”
江弄影抬起頭,臉上居然還能擠出一個客氣的、甚至帶點憨厚的笑容:“幾位姐姐說笑了,奴婢如今隻是普通宮人,當不起‘娘娘’之稱。這掃地也是分內之事,正在努力學習。”
她這反應讓那幾個宮女一愣,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其中一個不甘心,嗤笑道:“學習?怕是學怎麽勾引男人吧?可惜啊,太子殿下如今眼裏隻有太子妃娘娘,你這狐媚子手段,怕是沒處使了!”
這話極其刻薄侮辱。若是從前那個“惡毒女配”江弄影,怕是早就一耳光扇過去了。但此刻,她隻是眨了眨眼,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幾位姐姐是在擔心這個?請放心,奴婢如今隻想做好分內事,不敢有非分之想。殿下與太子妃娘娘鶼鰈情深,奴婢看著也替殿下高興。”
她這話說得誠懇無比,仿佛真心實意。那幾個宮女被她這“真誠”堵得說不出話來,麵麵相覷,最終隻能悻悻地啐了一口“沒臉沒皮”,扭著腰走了。
江弄影看著她們的背影,默默低下頭,繼續揮動掃帚。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跟這些小蝦米置氣,除了浪費體力,毫無意義。她的目標很明確:活下去,低調地留在這裏,確認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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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了一上午落葉,錯過了早飯,江弄影餓得前胸貼後背。中午領到的夥食是兩個粗糙的雜糧饅頭和一小碟不見油星的鹹菜。她找了個角落,默默地啃著,味道自然和以前在椒房殿時天差地別,但她吃得很快,很珍惜。
下午,她被分派去擦拭廊下的欄杆。冰冷的水凍得手指發僵。幾個同樣做粗活的小宮女在不遠處偷偷看她,眼神裏帶著同情和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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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弄影想了想,主動湊了過去,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幾位妹妹,這水可真涼啊,你們冷不冷?”
小宮女們嚇了一跳,沒想到她會主動搭話,都有些拘謹。
江弄影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我以前在家鄉的時候,冬天洗衣,手也容易生凍瘡。後來有個老嬤嬤教了我個法子,用生薑片擦手,能活血,不容易生瘡。你們要是需要,我下次想辦法弄點來。”
她語氣自然,絲毫沒有架子,還分享生活小竅門。小宮女們戒備心稍減,其中一個膽子大點的忍不住問:“你……你以前真的是側妃娘娘嗎?”
“嗐,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江弄影擺擺手,一副看開了的樣子,“現在我就是個普通宮女,跟你們一樣。以後還要請各位妹妹多關照呢。”
她態度謙和,又主動釋放善意,很快便和這幾個底層的小宮女拉近了距離。從她們口中,她也大致摸清了東宮宮女層麵的人際關係和幾個主要“領導”掌事姑姑們)的脾性。
比如,負責她們這片區域的李姑姑,雖然嚴厲,但做事還算公正,最討厭偷奸耍滑、搬弄是非的人。而太子妃沈芷幽身邊有個姓王的掌事宮女,勢力很大,眼高於頂,需要特別注意。
江弄影默默記在心裏。搞好群眾基礎,摸清領導喜好,這是在任何職場生存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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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江弄影充分展現了什麽叫“能屈能伸”和“強大的心理素質”。
她被分到最髒最累的活,比如刷洗恭桶、清理灶灰,她挽起袖子就幹,毫無怨言,甚至還能在幹完後,笑嘻嘻地跟負責分配任務的太監說一句“公公辛苦”,順手如果可能的話)塞過去一個自己偷偷藏起來的、沒那麽硬的饅頭。
有曾經巴結過她、現在反過來踩她幾腳的舊宮人,故意在她經過時潑髒水,弄濕她唯一的鞋子。她也不生氣,隻是看著對方,很認真地說:“這位姐姐,地上滑,您小心別摔著。”那真誠的眼神,倒讓對方覺得自己像個跳梁小醜。
她甚至開始研究東宮宮女體係的“晉升通道”和“福利待遇”。比如,如果表現“良好”指不犯錯,幹活麻利),有沒有可能從室外粗活調到室內做些相對輕鬆的活兒?比如,宮女每月的份例裏,除了基本吃穿,有沒有可能爭取到一塊更好的皂角,或者一盒廉價的凍瘡膏?
她把這種“研究”當成了一種排解壓力的方式,一種在絕境中自己給自己找的樂子。偶爾,她會在夜深人靜時,望著窗外那輪冰冷的月亮,想起破廟裏的溫暖,想起他倒下時刺目的紅,心髒會一陣尖銳的疼痛。但很快,她就會甩甩頭,強迫自己思考明天該怎麽從膳房那個胖廚娘那裏多討半勺菜湯。
活著,比什麽都重要。好死不如賴活著,隻要活著,就還有希望,哪怕那希望渺茫得像風中的殘燭。
這天,她正在後院吃力地提著一大桶熱水,準備送去給某位掌事宮女沐浴。桶很重,她走得搖搖晃晃,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突然,一道熟悉的、冰冷的身影出現在回廊的盡頭。
傅沉舟。
他似乎是剛從外麵回來,身上還帶著寒意,太子妃沈芷幽陪伴在他身側,正柔聲跟他說著什麽。他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比起昏迷時已好了太多。
江弄影的心猛地一縮,幾乎是本能地,她迅速低下頭,將整個身子隱在廊柱的陰影裏,希望他沒有看見自己。
然而,那道冰冷的視線,還是準確地落在了她身上。
他停下了腳步。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沈芷幽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來,見到提著沉重水桶、一身灰布衣衫、狼狽不堪的江弄影,她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難以察覺的情緒,似是憐憫,又似是……別的什麽。
傅沉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那目光裏,沒有了之前的憤怒和痛楚,隻剩下一種居高臨下的、徹骨的冰寒與漠然,仿佛在看一件毫無價值的物品,一個……真正的、低賤的婢女。
江弄影隻覺得那目光比桶裏的熱水還要滾燙,灼燒著她的皮膚,她的尊嚴。她死死咬住下唇,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沒有讓自己失態。她將頭垂得更低,幾乎要埋進胸口,加快腳步,想從旁邊繞過去。
“站住。”
冰冷的聲音,如同鞭子,抽在她耳畔。
江弄影腳步一頓,僵在原地。
傅沉舟緩緩走近,目光掃過她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指,掃過她額角的汗珠,最後,落在她低垂的、看不清神情的臉上。
“看來,宮女的生活,你適應得不錯。”他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卻比直接的嘲諷更讓人難堪。
江弄影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沈芷幽輕輕拉了拉傅沉舟的衣袖,柔聲道:“殿下,外麵風大,您身體剛好,還是快些回去吧。”
傅沉舟沒有理會,依舊盯著江弄影,片刻後,才淡淡道:“既然精力如此旺盛,明日開始,你就調到孤的寢殿外伺候吧。”
此言一出,不僅江弄影猛地抬起頭,眼中是無法掩飾的震驚,連沈芷幽也微微蹙起了眉頭。
調到他的寢殿外伺候?
這哪裏是恩典?這分明是……要將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時時刻刻提醒她如今的身份,時時刻刻……折磨她。
看著她臉上終於破裂的平靜,傅沉舟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殘酷的弧度。
“怎麽?不願意?”他問,聲音依舊平淡。
江弄影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跳動,幾乎要撞碎肋骨。她看著他那雙深不見底、再無半分溫情的眸子,最終,還是緩緩地、屈辱地低下了頭。
“奴婢……遵命。”
聲音輕若蚊蚋,卻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新的“職場挑戰”,來了。而且,是直麵最大的“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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